就在王金發得意洋洋,準備欣賞這群“泥腿子”徹底崩潰的醜態時——
“哐當——!”
工棚那扇搖搖欲墜的鐵皮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刺眼的天光瞬間湧入,照亮了門口那個並不高大、卻挺得筆直的身影!
張建國一步踏進工棚!他逆著光,身影在門口投下一道長長的、堅定的影子!他臉上還帶著工地特有的灰塵和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兩團燃燒的火焰!
他目光如電,直直射向一臉錯愕的王金發,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工棚裡炸響,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砸在每個人心上:
“這罰款——!”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要將所有的屈辱、憤怒和不甘都吼出來:
“我們三百工友——!”
他猛地抬起手臂,指向工棚裡一張張或震驚、或茫然、或漸漸燃起希望的臉:
“自己湊——!!!”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王金發都張大了嘴巴,像條離水的魚,半天沒合攏。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瘦小的四川娃兒。
下一秒,工棚裡“轟”地一聲炸開了鍋!
“小四川!你瘋了?!五萬塊啊!”“我們哪來那麼多錢?!”“湊?拿命湊啊?!”
質疑聲、驚呼聲、絕望的歎息聲交織在一起。
張建國卻像沒聽見。他大步走到工棚中央,那個平日裡堆放雜物、落滿灰塵的破木箱前。他一把掀開箱蓋,從裡麵拿出一個不知誰丟棄的、沾滿油汙的破鐵皮餅乾盒,“哐當”一聲,重重地放在木箱上!
“我!張建國!先出兩千!”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他毫不猶豫地從貼身口袋裡掏出那卷用橡皮筋紮得緊緊的、帶著體溫的鈔票——那是他省吃儉用,準備寄給妹妹買新書包和參考書的錢!他“啪”地一聲,將錢拍進那個空蕩蕩的鐵皮盒裡!紙幣散開,幾張紅色的“毛爺爺”格外刺眼!
這聲脆響,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心上!
老馬佝僂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餅乾盒裡那疊散開的鈔票,嘴唇哆嗦著。他顫巍巍地站起身,佝僂的背脊似乎挺直了一些。他走到自己那張吱呀作響的鐵架床邊,掀開散發著黴味的枕頭,從底下摸出一個用塑料袋裹了好幾層的小布包。他一層一層,極其緩慢、極其鄭重地解開那些打著死結的塑料袋,露出裡麵一本薄薄的、封麵磨得發亮的存折。
“我…我這裡有三千…”老馬的聲音帶著哭腔,乾枯的手指顫抖著翻開存折,指著上麵一行小小的數字,“給…給我孫子攢的…看病錢…”他閉上眼睛,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才把那本承載著全部希望的存折,輕輕放進了餅乾盒裡。
河南仔愣愣地看著,突然“嗷”一嗓子跳了起來!他衝到自己的床鋪前,手忙腳亂地翻找著。最後,他一把扯下脖子上那根細細的、幾乎褪成銅色的假金鏈子——鏈子下麵,墜著一個小小的、同樣褪色的金佛!那是他離家時,他娘一步一叩頭從廟裡求來的“保平安”!
“俺…俺這個!值點錢吧?”河南仔眼圈通紅,聲音哽咽,卻毫不猶豫地把那帶著他體溫的“金佛”塞進了餅乾盒!金屬落在鐵皮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還有我!”
“我這有五百!”
“我…我下個月工錢不要了!先抵上!”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工友站了起來!他們默默地走到那個破舊的餅乾盒前。有人掏出皺巴巴、還帶著汗味的零錢;有人摘下耳朵上那對不值錢的鍍銀耳環;有人拿出壓在箱底、準備過年回家給老婆買件新衣服的私房錢……一張張沾著泥土、汗水甚至血漬的鈔票,一件件或許不值錢卻承載著深情的物品,被一雙雙布滿老繭、傷痕累累的手,鄭重地放進那個小小的鐵皮盒裡。
錢越堆越高!盒子越來越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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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發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的肥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著。他脖子上的金鏈子還在晃,卻再也晃不出半點囂張的氣焰。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最後灰溜溜地、像條喪家之犬般,夾著尾巴溜出了工棚,連句狠話都沒敢撂下。
一個月後。
市城管執法支隊隊長辦公室。
窗明幾淨,空調吹著舒適的冷風。寬大的辦公桌後,隊長正端著保溫杯,慢悠悠地吹著杯口的熱氣。桌上擺著一盆綠蘿,長得鬱鬱蔥蔥。
“報告隊長,宏盛工地那幫民工…真把錢湊齊了。”一個年輕隊員推門進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手裡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用舊報紙包著的包裹。
“湊齊了?”隊長端著杯子的手一頓,眉毛高高挑起,顯然有些意外。他放下杯子,示意隊員把包裹拿過來。
報紙被一層層打開,露出裡麵捆紮得整整齊齊的鈔票。有百元大鈔,有五十、二十的,甚至還有不少十塊、五塊、一塊的零錢!鈔票皺巴巴的,很多上麵還沾著洗不掉的泥灰、油汙,甚至暗紅色的、疑似乾涸的血跡!它們被橡皮筋緊緊捆著,堆在一起,散發著一股混合著汗味、泥土味和金屬鏽蝕味的、難以形容的複雜氣息。
隊長臉上的輕鬆和隨意瞬間消失了。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疊鈔票的邊緣。那粗糙的、帶著生活磨礪感的觸感,像電流一樣刺了他一下。他抬起頭,目光落在站在辦公室中央的那個年輕人身上。
張建國站得筆直。他身上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橙色工裝,袖口已經被磨爛,露出了裡麵粗糙的線頭。他臉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嘴唇乾裂,但那雙眼睛,卻像淬了火的星辰,明亮、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平靜地迎視著隊長審視的目光。
隊長張了張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場麵話,卻最終隻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你們…真湊齊了?”
“嗯。”張建國點了點頭,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五萬塊,一分不少。工地可以開工了嗎?魯智深…可以放了嗎?”
隊長沉默了。他再次低下頭,看著桌上那堆散發著特殊氣味的鈔票。他的目光掃過那些零錢,掃過鈔票上沾染的汙漬,最後定格在張建國磨爛的袖口和那雙布滿血絲卻異常明亮的眼睛上。
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隊長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就在這時,一陣強勁的風從窗外吹過,卷起遠處宏盛工地上那高高懸掛在塔吊臂上的巨大紅色橫幅!橫幅在風中獵獵作響,上麵八個金黃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宣言般醒目:
“城市脊梁,農民工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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