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場景,聽著那刺耳的慘叫和咒罵,李元培的心在滴血,也在極速地冰冷。這些,都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啊!是他工部體係的根基!如今,卻要親手將他們送上絕路!
“大人……”崔文煥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張德貴和王有財……恐怕是活不成了。他們知道的太多……而且,王有財剛才的話……”
“本官知道!”李元培猛地打斷他,聲音嘶啞而疲憊,眼中卻閃爍著老狼般的狠絕,“他們必須死!而且要死得‘合理’,死得讓所有人都相信,他們就是罪魁禍首!”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牢房裡所有的血腥和絕望都吸進肺裡,“傳令!張德貴、王有財,貪墨瀆職,證據確鑿,畏罪……自儘於獄中!其餘涉案吏員,流三千裡,遇赦不赦!”
崔文煥心頭一寒,垂首道:“是!屬下明白!”
“還有!”李元培的聲音冰冷刺骨,“立刻!從本官的私庫……不,從工部的‘小金庫’裡,調撥白銀三十萬兩!火速購買上等糧米,補足賑災糧缺口!再高價從南方緊急調運最好的楠木,補足河工所需!所有損失,工部承擔!所有罪責,張、王二人承擔!務必在朝廷和災民反應過來之前,把窟窿給本官堵上!要快!不計代價!”
“三十萬兩?!”崔文煥倒吸一口涼氣,這幾乎是工部多年積攢下的大半家底!更是李元培個人難以承受的割肉放血!“大人,這……”
“照辦!”李元培猛地回頭,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剜在崔文煥臉上,“銀子沒了,可以再撈!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沈硯清要的就是本官的命!這錢,是買命錢!”
崔文煥被那眼神看得遍體生寒,不敢再多言:“屬下……遵命!”
李元培最後看了一眼牢房裡那兩具還在微微抽搐、卻已注定死亡的軀體,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有痛惜,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冰冷。他猛地轉身,大步離開這人間地獄般的牢房。官袍的下擺,在昏暗的光線下,掃過冰冷潮濕的地麵,仿佛要甩掉上麵沾染的血腥和汙穢。
數日後。
工部衙門發出正式公文,同時抄送吏部、戶部、京都府衙。
公文詳細“查明”:虞衡司主事張德貴、營繕司主事王有財,利用職務之便,勾結奸商,貪墨賑災糧款,偷換河工木料,中飽私囊,罪證確鑿。二人自知罪孽深重,已於獄中畏罪自儘。工部已緊急調撥款項,購得足額上好糧米補入災區,並已重新采購上等楠木運抵河工現場。工部尚書李元培自請罰俸一年,並承擔所有因延誤造成的額外支出,以示懲戒。
吏部考功司很快做出回應:鑒於工部自查及時,處置果斷,有效挽回了損失和影響,且主犯已伏法,考功司議定,對工部其餘涉事官員予以降級、罰俸等處分,尚書李元培罰俸一年,留任察看,以觀後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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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足以掀翻一部尚書的滔天巨浪,似乎就這樣在工部壯士斷腕般的“果斷”處置下,被強行平息了下去。朝堂上下,雖有議論,但在吏部“認可”的結論和工部“積極”善後的姿態麵前,也漸漸平息。
李府書房。
厚重的簾幕隔絕了外麵的光線。李元培獨自一人癱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鬢角似乎一夜之間又添了幾縷刺眼的白霜。書案上,那份吏部考功司的最終處置公文,靜靜地躺在那裡。
結束了?
他付出了兩個得力心腹的性命,付出了工部小金庫幾乎被掏空、自己多年積蓄也大幅縮水的慘重代價,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政治聲譽,終於……將這致命的危機暫時壓了下去。
一股劫後餘生的虛脫感,混雜著巨大的疲憊和難以言喻的……竊喜,如同潮水般湧遍全身。他端起早已涼透的茶盞,手卻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杯蓋與杯沿發出細碎而慌亂的碰撞聲。
“沈硯清……終究還是本官……棋高一著……”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乾澀,帶著一種近乎虛妄的慶幸。他成功地斷尾求生,犧牲了爪牙,保全了自己這棵大樹。隻要根還在,枝葉總能重新長出來。損失慘重,但命保住了,官位保住了,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他長長地、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試圖將胸腔裡積壓的恐懼和壓力全部排出。緊繃了多日的神經驟然鬆弛,帶來一陣陣眩暈。
然而,就在這口濁氣即將吐儘的刹那。
一個極其細微、極其冰冷、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念頭,毫無征兆地、猛地刺入了他剛剛放鬆下來的腦海深處:
這一切……真的結束了嗎?
沈硯清費儘心機,布下如此精密的連環殺局,甚至不惜動用天災、裹挾民怨、聯合戶部,其目標僅僅是逼他犧牲幾個手下、賠一大筆銀子、然後罰俸了事?
這代價對沈硯清而言,是否……太輕了?
他李元培是付出了慘重代價,但沈硯清呢?他得到了什麼?僅僅是讓他李元培灰頭土臉了一下?這不符合沈硯清的行事風格!更不符合其背後那位年輕天子鏟除奸佞、整肅朝綱的決心!
那個吏部考功司的最終處置公文……那看似“認可”的結論……那輕飄飄的“罰俸留察”……這一切,是否……太過順利了?
順利得……就像一個精心準備好的劇本?
一股比之前被栽贓時更冰冷、更深入骨髓的寒意,毫無征兆地,瞬間攫住了李元培的心臟!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劫後餘生的竊喜,如同被冷水澆滅的火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墜入無邊深淵、卻不知深淵之下究竟藏著何物的……巨大恐懼!
他猛地坐直了身體,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襯!細長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份吏部公文,仿佛要從那冰冷的字裡行間,看出隱藏其後的、更加致命的東西!
沈硯清……你到底……還藏著什麼?!
這看似平息的風波之下……是否正醞釀著……足以將他徹底碾碎的……驚濤駭浪?!
書房內,死寂無聲。隻有李元培粗重而壓抑的喘息,在沉重的空氣中回蕩。那剛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再次繃緊到了極致,甚至比之前更加緊張、更加恐懼!一股無形的、卻更加令人窒息的壓力,如同冰冷的鐵箍,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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