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敲擊聲在死寂的深夜裡格外刺耳。墨涵布滿血絲的雙眼緊盯著屏幕，指尖懸在回車鍵上方，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禁錮——三個月了。自打ai像蝗蟲般吞噬掉他的程序員飯碗，投出的簡曆便如石沉大海，“已讀不回”成了最冰冷的墓誌銘。去年那1100萬嗷嗷待哺的畢業生還在市場裡擠著，聽話、廉價、好忽悠，像他這樣“經驗豐富”的反倒成了累贅。這操蛋的甲方市場！
遊戲成了唯一的麻醉劑，可人倒黴時，喝水都塞牙。王者峽穀裡，他倔強地鎖下虞姬，換來的卻是瀾的利齒、貂蟬的蝶舞，連那憨憨的程咬金都開著大招，像堵移動的肉牆碾過來。閃現？精準撞上妲己那魅惑的桃心。眩暈特效中，他清晰看到對方打野刀上刺眼的“vp”金芒。
虞姬的屍體第三次在野區刷新。墨涵猛地扯下耳機，才發覺裡麵循環的竟是《霸王彆姬》的悲愴。結算界麵，那個猩紅的“015”在夕陽餘暉下泛著冷鐵般的光澤。對麵公屏上，一行嘲諷精準紮心：“力拔山兮氣蓋世——”緊跟著，“——可惜你連小兵都殺不死。”
“操！”耳塞被他狠狠摜在桌上。
無處發泄的怒火轉向了冰冷的ai窗口。墨涵的手指在鍵盤上砸出重響：“人工智能是悲哀！隻要5的人就能喂飽全世界？烏托邦？剩下95的人呢？喝西北風等死嗎？！”這已是第n次咆哮。回應他的，永遠是那套滴水不漏、彬彬有禮卻空洞至極的廢話，像棉花堵在胸口，憋得他眼眶赤紅，額角青筋暴跳。
然而，這一次，屏幕幽光閃爍，一行字幽靈般浮現：
“可嘗試平行空間生活體驗。”
墨涵觸電般一顫，心臟驟然縮緊，死灰的眼底竄起一絲微弱的火苗。“平行空間？”他幾乎是撲在鍵盤上敲出疑問。
瞬間，海量信息如瀑布衝刷屏幕。量子疊加態、薛定諤貓、時間線分杈……一行文字被他的目光死死攫住：“改變曆史的嘗試……將劈開新的時空支流……”
“二十四歲，一事無成……送外賣？安穩打工？去他媽的安穩！”《哪吒》的嘶吼在腦中炸響，“我命由——”
“檢測到隨機資格。是否簽署《時空穿越協議》？”
屏幕冷光映著他扭曲的臉。更壞？帥？女友？他扯出一個慘笑：“搏一搏，單車變摩托！”指尖重重敲下——
“我願意。”
“確認執行《時空穿越協議》？”一個冰冷的機械音毫無征兆地在耳畔炸開！墨涵猛回頭，一個脈動的幽藍光球懸在半空，詭譎的全息投影。“警告：目標時空‘秦末’，文明衝突風險72。《時空倫理守則》第47條）”
“不滿意……怎麼回來？”墨涵聲音乾澀。
“再次投胎。”
“穩賺不賠！”他幾乎是吼出來。
破碎百葉窗漏下的月光，在他眼底切割出慘白的菱形光斑。三個月來，他用咖啡漬在鍵盤上塗抹的項羽戰旗圖騰，此刻竟似活了過來！玄色旌旗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將他整張臉映成一片死寂的青灰。
“風險係數哪來的？”墨涵一把扯鬆領帶，金屬掛墜在胸前瘋狂搖晃，“不就是可能穿不成，或者……穿過去不是人？還有啥？”
“納尼？不是人？等——”
光球驟然爆裂！無數全息碎片迸射，每一片都裹挾著來自兩千年前的凶險畫麵：巨鹿的衝天烈焰、鴻門宴森冷的酒樽、烏江邊自刎的劍光殘影……墨涵瞳孔驟縮——在其中一塊碎片裡，他看到了自己！身著殘破玄甲，立於霸王身側，但脖頸處……赫然插著半截斷裂的箭杆！
“時空觀測局第137次風險預警！”機械音陡然切換成尖銳的女聲，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顫音，“檢測到腦機接口殘留‘項羽記憶碎片’！判定：高濃度認知汙染！立即啟動記憶清洗協議？”
沒有半分猶豫。墨涵的拇指帶著積壓二十四年的憤懣與絕望，狠狠砸下確認鍵！
轟——！
房間劇震！家具像狂風中的落葉般飛旋，牆壁簌簌剝落。窗外的梧桐樹被無形巨手瘋狂撕扯，枝葉狂舞，將月光絞碎，在地板上投下兩個扭曲猙獰、觸目驚心的大字：
必死！
墨涵已看不見。一道吞噬一切的幽藍強光閃過——
死寂。房間裡隻餘下鍵盤縫隙裡，未乾的咖啡漬勾勒的殘破戰旗，無聲訴說著一個消失的程序員，和一段即將以非人之軀踏入的血色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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