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東萊府邸,消息像浸了雪水的墨,順著回廊的縫隙往各處滲。丫鬟們端著銅盆匆匆走過,腳步亂得踩碎了雪地裡的腳印,嘴裡還壓著哽咽;護院們倚著廊柱,手裡的刀鞘被攥得泛白,眼神裡滿是悲憤——方才傳令兵的嘶吼,早被寒風刮進了每個角落,連夥房裡燒火的老仆,都紅著眼眶往灶裡添了塊濕柴,讓濃煙裹著歎息飄出窗外。
西跨院的練武場上,墨涵正站在雪地裡檢查弓弦。他身披的明光鎧還帶著冰碴子,甲片碰撞的輕響在寂靜裡格外清晰。左手握著的長弓,是三年前太史慈從江東帶來的牛角弓,弓臂上還留著一道淺痕——那是去年狩獵時,太史慈為護他擋下野豬獠牙,被獸齒刮出的印子。墨涵的手指摩挲著那道痕,指尖的溫度融了甲縫裡的雪,卻暖不了心裡的寒。他將弓弦拉到滿圓,對著遠處的箭靶虛射一箭,眼前卻晃出太史慈笑著調弓的模樣:“主公這箭法,再練半年便能趕上我了!”
“夫君!”
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喊從廊下傳來。墨涵收了弓,轉身便見靜姝公主提著裙擺快步跑來,雪粒子沾在她的茜色裙擺上,像撒了把碎玉。她的發髻有些散亂,鬢邊的珍珠步搖晃得厲害,跑到近前時,雙手一把抓住墨涵的胳膊,指尖冰涼得像塊冰:“夫君不可這般衝動!你可知方才路過太史將軍的住處,見他房裡的燈還亮著——昨日他還教府中孩童射箭,今日便……便永埋芒碭山了!”
靜姝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墨涵的甲片上,瞬間凝成小冰粒。她哽咽著跪倒在地,裙擺鋪在雪地裡,像一朵被凍蔫的花:“曹操勢大,許都守備森嚴,夏侯惇又剛打了勝仗,士氣正盛。你帶三百親衛去,無異於羊入虎口!若夫君再有閃失,東萊的百姓、府中的眾人,還有我……該如何是好?”
墨涵低頭,看著靜姝泛紅的眼眶——這是他當年在洛陽救下的漢室公主,這些年跟著他顛沛流離,從未這般失態過。他伸手扶起她,指腹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痕,卻摸到一片冰涼:“我怎會不知危險?昨夜我翻遍了案上的地圖,陳留的峽穀、梁國的渡口,都標了曹軍的布防——夏侯惇在芒碭山贏了一場,必在沿途設下三重埋伏。”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皺巴巴的竹簡,那是徐庶出發前寫的計策,上麵還留著徐庶的批注:“若奇襲遇阻,當以緩兵計,回東萊再謀。”墨涵的指尖劃過“緩兵計”三個字,聲音低了幾分:“可元直為我效命,如今被鎖在許都地牢,許褚親自看守。曹操多疑,今日見不到我出兵,明日或許就會對元直動刑。我若置之不理,天下人會說我墨涵是個棄麾下於不顧的小人,將來還有誰願為我東萊效力?”
“主公。”
貂蟬的聲音從廊下傳來,她比靜姝來得稍緩,青色的衣裙上沾了些雪沫,袖中還藏著一枚小小的銅符——那是她情報網的信物。她走到墨涵麵前,雖眼眶通紅,卻比靜姝鎮定許多,指尖捏著的銅符輕輕叩著掌心:“妾身昨夜收到許都線人密報,徐軍師被關在司空府地牢,地牢外有兩隊重甲兵值守,鑰匙由荀彧親自保管。荀文若既設伏滅了太史將軍的部隊,必已料到主公要報仇,陳留到許都的三道關隘,怕是早增派了虎豹騎。”
她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主公的親衛雖勇,卻多是步兵出身,擅長山地作戰,不擅平原衝陣。許都外的護城河剛結了薄冰,人馬難渡,硬闖隻會徒增傷亡。不如從長計議——妾身可讓許都的線人先給徐軍師送些禦寒的衣物,夾帶密信告知主公的計劃,再聯合城中漢室舊臣,伺機營救。”
墨涵凝視著貂蟬,見她袖中露出的指尖還在微微發抖——他知道,貂蟬雖冷靜,心裡卻也為徐庶擔憂。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摸到一片冰涼:“你的心意我領了。但你是東萊的耳目,許都的情報全靠你維係。若你親自涉險,或是讓線人暴露,情報網一斷,元直的消息便再也傳不出來了。我已失去子義,不能再讓任何人冒險。”
“主公!”
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甲胄碰撞的脆響。甘寧、周倉、陳琳等眾將匆匆趕來,他們有的甲胄上還沾著海腥味甘寧剛從海口巡查回來),有的刀柄上纏著繃帶周倉守內陸時受了傷),一進院門便齊刷刷跪倒在雪地裡,雪沫子濺到他們的甲片上,簌簌作響。
甘寧抬起頭,臉上還帶著風霜,聲音鏗鏘有力:“末將願率部為先鋒,踏平陳留的峽穀!周倉兄弟可帶步兵守住後路,主公隻需坐鎮中軍,待末將殺到許都城下,再與曹操決戰!”
周倉也跟著附和,甕聲甕氣地說:“末將願往西涼見馬騰,讓他再派三萬騎兵佯攻潼關,分散曹軍的注意力!許都空虛,咱們定能救出徐軍師!”
墨涵環視著眾將,見他們雖麵帶憂色,卻個個眼神堅定——這些人都是跟著他從北海郡打出來的,太史慈犧牲的消息傳來,他們心裡的悲痛不比他少。他緩緩蹲下身,伸手扶起甘寧,指尖觸到甘寧甲胄上的舊痕——那是去年與黃巾軍作戰時留下的:“諸位可知,昨日我在書房翻《三國誌》,看到劉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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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將一怔,不明所以。雪地裡的寂靜,隻聽得見風吹過屋簷的“嗚嗚”聲。
墨涵站起身,走到廊下,望著漫天飛雪,聲音沉靜卻有力:“昔日劉備顛沛流離,從徐州到荊州,屢戰屢敗,身邊的兵馬最少時隻剩數百人,為何卻能得關羽、張飛、諸葛亮這般人才追隨?正因他仁德愛士,從不棄麾下於不顧。關羽陷曹營,劉備得知後,不惜放棄荊州的地盤,舉兵北上相迎;此次,曹軍南下,劉備為保護荊襄百姓,拖延行軍,被曹軍虎豹營襲擊,妻離子散,但仍不放棄百姓。”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眾將,聲音提高了幾分:“今元直為我東萊陷於敵手,太史慈為我東萊殉國。我若因畏懼曹操,便縮在東萊不敢出兵,與那些棄義忘恩、見利忘義之徒何異?東萊的子弟追隨我,不是因我兵多將廣,也不是因我占據了幾座城池,是因他們信我墨涵,信我不會讓他們的血白流,信我不會在他們身陷險境時袖手旁觀!”
靜姝站在一旁,聽著墨涵的話,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卻不再勸阻——她想起去年墨涵為了救被困在黃縣的百姓,親自帶親衛闖過黃巾軍的重圍,那時他也是這般堅定。貂蟬悄悄將袖中的銅符攥緊,心裡已在盤算:“若墨涵執意要去,便讓許都的線人提前在沿途的驛站備好乾糧和馬匹,再讓陳琳寫一封假的‘東萊兵變’密信,故意讓曹軍截獲,打亂他們的布防。”
龐統從廊柱後走出,他方才一直站在那裡,手裡還攥著一卷地圖。他走到墨涵麵前,深深作揖:“主公既決意前往,末將便不再勸阻。但需依三計而行:其一,派細作混入許都,摸清司空府地牢的布防,標記出逃生路線;其二,派使者去見遼東公孫度,請他出兵擾樂進、李典的後路,防止曹軍偷襲東萊;其三,讓徐榮率五百水軍從海路出發,佯攻青州,分散曹軍的注意力。”
墨涵看著龐勇,又看向眾將,見徐榮已站起身,正擦拭著腰間的佩刀;周倉在清點親衛的人數;陳琳從懷中掏出紙筆,開始寫密信;貂蟬則走到一旁,從袖中取出一支小巧的銀笛,輕輕吹了一聲——那是召喚情報網細作的信號。
雪還在下,落在眾人的肩頭、甲胄上,卻沒人再去拂拭。廳中的燭火搖曳,映在眾人的臉上,忽明忽暗。墨涵伸手拿起靠在廊柱上的虎頭槍,槍杆上纏著的紅布還是徐庶親手為他纏的,上麵繡著一個小小的“義”字。他握緊槍杆,槍尖在雪光下泛著冷光:“半個時辰後,北門集合。此行若能救出元直,便與他一同回東萊;若不能,便與子義一樣,葬在許都城外,也算不負東萊子弟的信任。”
眾將齊聲應和:“願隨主公,生死與共!”
聲音在雪夜裡傳開,震得屋簷下的冰棱晃了晃,墜下幾滴融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雪霧。一場明知凶險卻義無反顧的征程,就在這漫天飛雪中,悄然拉開了序幕。而許都的相府裡,荀彧正看著夏侯惇送來的密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早算到墨涵會來,隻是沒算到,墨涵的“義”,竟讓他甘願帶著三百親衛,闖這龍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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