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要看看,這個年僅六歲的蒙童,究竟是真的窺破了連他都要焦頭爛額的天機,還是隻是一場驚人的巧合與誤讀。
次日清晨,學堂剛開門不久,一輛樸素的青篷馬車便停在了門外。
姚縣令帶著孫兒姚宗勝親自前來,這讓剛沏好一壺茶的徐夫子頗感意外。
“文遠兄,叨擾了。”姚海峰拱手道,眉宇間雖仍有憂色,卻比昨日多了幾分精神。
徐夫子連忙回禮:“姚大人親臨寒舍,可是為取回昨日落下的圖紙?差個下人來便是,何勞您親自跑一趟。”
姚縣令搖搖頭,神色凝重地壓低聲音:“圖紙事小,文遠兄,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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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了書房,掩上門。
窗外的學子們好奇地張望,隻見兩位長輩在屋內低聲交談,徐夫子的表情從疑惑轉為震驚,不時望向窗外正在晨讀的陳耀祖。
約莫一炷香後,書房門開了。
徐夫子走出來,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氣,走向講堂。
今日的課程原本是講解《論語》中的“仁政”篇。
徐夫子講得深入淺出,學子們都聽得入神。然而課至中途,徐夫子忽然話鋒一轉,提出了一個讓滿堂學子愕然的問題:
“若清河上遊水勢暴漲,洪峰將至,而我清豐縣地處下遊,河道淤塞,堤防年久,該如何應對方能保境安民?”
講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學子們麵麵相覷,這問題完全超出了平日所學範圍。
王富貴撓著頭一臉茫然;潘仁低頭沉思,實則不知所措;
連一向博聞強記的姚宗勝也皺起了眉頭——祖父雖為水利之事憂心,卻從未與他詳談具體難題。
唯有陳耀祖心中一動。
昨日那張水利圖上的標記和注釋瞬間在他腦海中浮現——
紅圈標注的淤塞段、朱筆寫就的“危險”字樣、箭頭指示的洪水流向…
他頓時明白了徐夫子這問題的用意,也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期待目光。
陳耀祖稍作思慮,從容起身。在眾同窗驚訝的注視下,他清亮的聲音在講堂中響起:
“學生以為,治水如治軍,須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麵對洪患,首重預防與疏導並舉。”
他稍作停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其一,當立即疏浚清河下遊黑水灣最險要處。
不必全線開工,可集中人力物力,優先疏通河道最窄、淤積最嚴重的‘葫蘆口’地段,此為急所。”
“其二,可利用縣東舊渠分洪。該渠雖窄,但地基尚存,拓寬深挖事半功倍。
至於所占民田…”
陳耀祖想起前世見過的征地補償方案,“可承諾水退後由官府協助複耕,並減免今歲賦稅,如此百姓必樂意配合。”
“其三,加固堤防不宜全麵鋪開,應重點加強東南方向薄弱段。
學生聽聞民間有‘薪土法’,以樹枝、蘆葦為骨,夯土加固,成本低而見效快,汛前便可完成。”
陳耀祖越說越順暢,甚至引申開去:“其四,須建立汛情監測。可在上遊設觀察點,一有險情,快馬傳訊,為下遊爭取準備時間。
其五,組織青壯編隊,分片負責,汛時巡邏搶險,有備無患。”
當他終於言畢坐下時,講堂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年僅六歲的同窗,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徐夫子驚詫得脫口而出:“耀祖,這些…這些你是從何得知?堂上從未講授啊!”
陳耀祖不慌不忙,從書匣中取出一本舊冊子雙手奉上:
“回夫子,學生是從這本曆年優秀策論中學得。
其中有一篇《治水策》,論述精辟,學生讀後深受啟發,近日又見清河水位上漲,便多想了些。”
徐夫子接過冊子,快速翻閱。
確有一篇談及水利,但內容簡略,絕無陳耀祖方才所說的詳儘可行之法。
他心中明了,這學生既天賦異稟又不矜不伐,懂得藏巧於拙,當下也不點破,隻是頷首道:“讀書能思能用,舉一反三,殊為難得。”
窗外的姚海峰將這一切儘收眼底,激動得手指微顫。
他快步走進講堂,不顧眾人驚訝的目光,直接對徐夫子道:
“文遠兄,借你書房一用。”隨即看向陳耀祖,目光灼灼:“孩子,你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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