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苑文會後的風波並未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幾位出事學子的遭遇被傳得沸沸揚揚,版本各異,但核心都指向那場由譚通判公子發起聚會。
“這般拙劣的手段,幾乎等於明牌…那位譚公子,當真如此蠢笨急躁?還是說…”
陳耀祖眉頭深鎖,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窗台,“…這背後另有推手,意在攪渾池水,甚至…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譚群樺作為通判之子,在府試前如此大張旗鼓又漏洞百出地針對潛在競爭者,於他及其父譚通判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
如今鬨得滿城風雨,譚家恐怕正焦頭爛額,忙於平息事態、撇清關係。
這更像是有人利用了譚群樺的張揚性格,設局將譚家也拖下水,讓這府試前的渾水更加渾濁。
想到這裡,陳耀祖心中警兆更甚。這科場之外的博弈,凶險程度恐怕不亞於考場之內。
時間在緊張的備考中飛速流逝,轉眼便到了府試入場之日。
農曆四月的清晨,涼意尚未散儘,貢院外已是人聲鼎沸。
陳大勇天不亮就起來,將兒子的考籃檢查了無數遍,筆墨紙硯、吃食飲水、油布薄被,甚至驅蚊提神的藥膏都備得齊齊整整。
他嘴裡不住地念叨著各方神佛之名,祈求保佑兒子此番順順利利,千萬彆再像縣試那般磨難重重。
陳耀祖自己心中也有些打鼓。
今日起床就諸事不順——穿衣服時扣子扣錯,洗漱時毛巾掉進水盆,喝水更是嗆得咳嗽連連…
這些細微的征兆,讓他無奈地意識到,那股熟悉的“黴運”似乎又隱隱纏了上來。
他雖不願迷信,但接連的巧合實在讓人無法忽視。
“但願…隻是心理作用。”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緒。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縣試時那種平地摔跤、橋梁被堵的“大災”。
與王富貴、劉文書在院中彙合後,三人隨著龐大的人流走向貢院門口。
相比起縣試,府試的規模更大,檢查也更加嚴格,隊伍前進緩慢。
與此同時,遠在清豐縣的陳家,也被一種擔憂的氛圍籠罩。
錢秀娥坐在堂屋裡,手裡納著鞋底,卻心不在焉,針腳都歪了。
這段時間她跟老頭子都沒有回鄉下,跟孩子們在一起有商有量,還不至於如此憂心。
她愁眉不展地對兒媳張小花念叨:“府城那麼遠,人生地不熟的,耀祖他爹又是個悶葫蘆…
上次孩子回來那可憐模樣,我這心裡頭現在想起來還揪得疼!這要是再…”
張小花心裡同樣七上八下,但還得強撐著安慰婆婆:“娘,您彆太擔心,他爹會照顧好耀祖的。再說,耀祖自己也懂事…”
話雖如此,婆媳倆的焦慮卻絲毫未減。
這時,一位常來鋪子裡吃快餐的老主顧閒聊時提起:“陳大娘,陳嫂子,你們可知天橋底下新來了個算命的老道長?聽說靈驗得很!不少人去求問前程吉凶呢!”
病急亂投醫,這話瞬間點醒了婆媳二人。
兩人對視一眼,也顧不得許多,交代三姐陳清芷看好鋪子和弟弟,便匆匆往天橋趕去。
本來錢秀娥,是打算抽個時間找個香火鼎盛的廟宇,為自家孫兒求個平安。
但這段時間,忙得很,一直未得出空閒,也就耽誤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