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紅囍臨門】3
老者紙人下達新的指令後,便如同耗儘了所有力氣,僵坐在主位上,一動不動,那雙黑洞洞的眼睛依舊“望”著顧白等人,嘴角咧開的詭異笑容仿佛凝固在了臉上。
周圍的紙人賓客們也恢複了最初的靜止狀態,如同博物館裡陳列的恐怖蠟像,無聲地“坐”滿庭院,構成一幅極其駭人又荒誕的畫麵。
空氣中彌漫著菜肴腐敗的酸臭和紙錢燒灼的焦糊味,混合著那股始終不散的甜膩胭粉氣,令人作嘔。
“繡樓……”張威壓低聲音,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座靜悄悄的二層小樓,“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貧僧感知到……那繡樓之中的怨念,雖不如院內核心沉重,卻更加……尖銳和悲傷。”阿米爾撥動念珠的速度加快了幾分,枯槁的臉上露出悲憫之色。
“直接去嗎?會不會有陷阱?”蘇婉緊張地攥緊了衣角,下意識地又向顧白靠近了一點。在這個詭異莫測的地方,隻有這位傳說中的“亂碼哥”身邊,能讓她感到一絲虛無縹緲的安全感。
凱文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繡樓的方向,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陰影,率先悄無聲息地向著庭院側麵移動,進行偵察。作為頂尖的刺客,潛行與探查是他的本能。
顧白微微頷首,邁步跟上。他的【命運洞悉】時刻運轉,捕捉著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和信息流。
【世界線a顯性概率45)】:順利抵達繡樓一樓,發現新娘的“遺物”或“日記”,獲取關於“冥婚”真相的部分線索。期間會觸發一次“梳妝鏡”窺視幻象。危險:★★★
【世界線b顯性概率30)】:試圖登上繡樓二樓閨房),觸發強大禁製或驚醒“守護靈”如:新娘的貼身丫鬟怨靈)。危險:★★★★
【世界線c顯性概率25)】:在繡樓外被其他遊蕩的怨靈如:未能進入宴席的孤魂野鬼)發現,引發追逐戰。危險:★★★☆
目前來看,風險可控。關鍵在於獲取信息。
五人小心翼翼地從那些靜止的紙人賓客之間穿過,儘量不去觸碰任何東西,也不與那些空洞的黑眼睛對視。整個院子死寂得可怕,隻有他們輕微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很快,他們來到了繡樓之下。這是一棟典型的古代閨閣繡樓,木質結構,雕花門窗,但所有的木材都呈現出一種暗淡的、仿佛被血浸染過的暗紅色。樓上樓下的窗戶都貼滿了“囍”字窗花,鮮紅欲滴。
繡樓的門虛掩著,裡麵黑漆漆的,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凱文側耳傾聽片刻,對眾人搖了搖頭,表示裡麵沒有動靜。他輕輕推開那扇虛掩的門。
“吱呀——”
令人牙酸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門內是一個小小的廳堂,布置得卻頗為精致。紅木的桌椅、繡架、梳妝台一應俱全,同樣處處張貼著“囍”字,仿佛這裡才是真正的新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劣質胭脂水粉的味道,幾乎蓋過了外麵的腐敗氣味。
梳妝台上,一麵模糊不清的銅鏡映照出幾人有些扭曲的身影。台上散亂地放著一些梳子、首飾盒、以及一支……鮮紅如血的口脂。
“這裡……就是新娘生前住的地方?”蘇婉小聲說道,目光落在那些首飾上,帶著一絲同情。無論這場冥婚多麼詭異,這位新娘生前,或許也隻是個普通的可憐女子。
“分頭找找,看有沒有文字類的東西。”張威低聲道,開始謹慎地檢查桌椅和繡架。
凱文檢查門窗和角落,阿米爾則閉目感知,試圖捕捉殘留的意念碎片。
顧白徑直走到了那麵梳妝鏡前。銅鏡打磨得並不光滑,照人模糊,反而更添幾分詭譎。他伸出手指,輕輕拂過冰涼的鏡麵。
就在指尖接觸鏡麵的瞬間——
鏡中的影像猛地一陣扭曲晃動!不再是反射的屋內景象,而是浮現出另一幅畫麵!
一個穿著大紅嫁衣、身形窈窕的女子正坐在鏡前,背對著“鏡頭”。一個穿著綠色丫鬟服、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正拿著梳子,小心翼翼地為她梳理著及腰的長發。畫麵色調昏暗,仿佛籠罩在燭光下。
“……小姐……您真美……”小丫鬟的聲音細細弱弱,帶著哭腔,“明天……明天您就要……”
“莫要說了……”新娘的聲音響起,輕柔婉轉,卻充滿了化不開的哀愁和絕望,“這是我的命……為了囍家村……為了……”
話音未落,畫麵猛地一顫!仿佛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
鏡中的新娘突然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她猛地轉過頭來——!
一張極其美豔卻慘白如紙的臉龐映入眼簾!柳葉眉,杏核眼,朱唇一點紅。但此刻,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充滿了無儘的恐懼和痛苦!她的嘴角溢出了一縷暗黑色的血液!
一隻手——一隻蒼白浮腫、指甲尖長漆黑的男人大手,從她身後的黑暗中猛地伸出,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將她剩下的所有哀鳴都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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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劇烈搖晃,掙紮,最終在一聲布帛撕裂般的脆響和新娘最後那絕望的眼神中,徹底破碎消失!
銅鏡恢複了原狀,依舊模糊地映照著顧白平靜的臉和屋內景象。
【臥槽!嚇我一跳!】
【鏡子裡有回憶!】
【新娘是被害死的?!】
【那隻手!是男人的手!是誰?!】
【為了囍家村?她是被獻祭的?!】
幻象消失的刹那,顧白感覺到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悲慟與怨念試圖順著鏡麵湧入他的意識,但被他眉心神格碎片自然散發的微光輕易驅散。
“青冥先生?您看到了什麼?”蘇婉注意到顧白的動作和鏡麵短暫的異常,連忙問道。
“新娘死前的片段。”顧白言簡意賅,“非自願,乃被害。”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都是一沉。冥婚本就詭異,若新娘還是被害死的,那其中的怨氣可想而知!
“找到了!”張威的聲音從繡架旁傳來。他小心地從繡架底部抽出了一本薄薄的、線裝的、封麵沒有任何字跡的冊子。
冊子的紙張泛黃脆弱,上麵用娟秀卻略顯淩亂的毛筆字寫滿了內容。
幾人立刻圍攏過去。
“……臘月十八,爹娘又提及那樁婚事了。對方是鄰村李家的獨子,聽說……聽說早已病逝多年了。我怎能……我怎能與一具枯骨成婚?……”
“……二月初二,龍抬頭。村長大伯來了,說這是‘山神’的意思,是囍家村百年的規矩。若我不從,全村都要遭殃。爹娘跪下來求我……”
“……三月初三,她們送來了嫁衣。真紅啊,像血一樣。我試穿了,鏡子裡的我像個精致的紙人……”
“……日子定了,就在五日後。我偷偷藏起了奶奶給的那支銀簪……或許……或許能用上……”
日記的內容斷斷續續,字裡行間充滿了無助、恐懼和最後一絲微弱的反抗念頭。直到最後幾頁,字跡變得越發潦草和絕望。
“……他們來了!他們強行給我梳妝!我不要!放開我!”
“……那不是李家的兒子!那是……那是什麼東西?!好可怕!好可怕!”
“……救命……誰來救救我……”
最後一行字,幾乎是用儘全部力氣劃上去的,墨跡深深刻入了紙背,充滿了無儘的怨恨:
【囍家村!所有人!都該死!!!】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
看完日記,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骨竄起。
這位名叫“婉娘”的新娘,果然是被強迫的!甚至可能被許配給了某個非人的存在!最終慘遭毒手!
“所以……這場冥婚,根本就是一場肮臟的獻祭?”凱文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阿彌陀佛……怨念深重,業障纏身啊……”阿米爾長歎一聲,誦念往生咒的速度加快。
“我們必須揭露真相,終結這一切!”蘇婉眼圈發紅,語氣堅定起來。
張威合上日記,麵色凝重:“日記提供了重要線索,但還不夠。我們需要知道‘山神’是什麼,囍家村百年規矩的真相,以及……如何終結這場循環的悲劇。”
他的話音剛落——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水滴落地的聲音,從二樓傳了下來。
在這死寂的繡樓裡,這聲音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