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並非虛無,而是沉重的、粘稠的,仿佛浸透了冰水的絨布,一層層包裹上來,隔絕了光,隔絕了聲音,隔絕了……感知。
雷蒙的意識像一粒微塵,在這片無邊的黑暗中漂浮。沒有方向,沒有時間,隻有一種不斷下沉、不斷消散的虛弱感。權限光球……幾乎感覺不到了,隻有一點極其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餘燼,還在固執地證明著“存在”。
【係統穩定度:0.9...0.7...0.3...】
冰冷的提示如同墓誌銘,刻印在他即將沉寂的意識邊緣。
就要……結束了嗎?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赤紅色的荒原,手裡拿著那根不起眼的數據儲存條。混子生涯,短短十分鐘……然後便是這席卷一切的狂潮。神選者,繼承者……真是,夠諷刺的。
就在那點餘燼即將徹底融入黑暗的刹那——
一絲微弱的、卻異常溫暖的觸感,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不是能量,不是規則,而是一種更本質的……生命的悸動。
仿佛寒冬深夜裡,指尖觸碰到的唯一一點星火。
這絲觸感頑強地穿透了沉重的黑暗,如同最纖細卻最堅韌的絲線,輕輕纏繞在那即將熄滅的餘燼之上。
下沉停止了。
消散的趨勢,被這微不足道,卻至關重要的力量,錨定了。
“夜梟”偵察艦的醫療艙內,光線柔和。
雷蒙平躺在生命維持平台上,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複雜的生命信號傳感器連接在他身體各處,屏幕上顯示的曲線低平得令人心驚。
鴉站在平台邊,銀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些數據。她的右手,正緊緊握著雷蒙的左手。沒有借助任何儀器,僅僅是肌膚相觸。
她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神專注到了極致,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傾儘全力的拔河。她在與那片吞噬雷蒙意識的冰冷黑暗角力,用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某種源於生命本源的精神力量,強行維係著那最後一絲火種不滅。
這很危險。她能感覺到,那黑暗不僅僅吞噬雷蒙,也在緩慢地侵蝕著她的精神邊界,帶來刺骨的寒意和虛無的誘惑。但她沒有鬆開手。
查爾斯少尉站在稍遠的地方,看著這一幕,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他默默地檢查著醫療艙的設備運行狀態,確保能量供應穩定。他能做的,隻有這些。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醫療艙的門無聲滑開。
守墓人那幽藍色的光影出現在門口。它沒有靠近,隻是靜靜地“看”著平台上的雷蒙,以及緊握著他手的鴉。
【他的權限單元嚴重受損,意識陷入規則性沉寂。】守墓人冰冷的聲音在鴉的腦海中響起,【常規醫療手段無效。你能維持他的生命體征,但無法喚醒他。他正在被靜滯規則的餘波同化。】
鴉沒有回頭,聲音因過度消耗而有些沙啞:“那就想辦法。”
【辦法……有。】守墓人停頓了一下,【但風險巨大。】
“說。”
【他強行引動了‘靜滯之塚’的本源規則,自身權限與之產生了深度糾纏。要喚醒他,需要一股足夠強大、且與他權限同源的高純度能量,作為‘起搏器’,強行激活他近乎熄滅的權限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