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子時三刻,陳默正坐在望星台石墩上擦拭柴刀。
刀身缺口處突然泛起涼意,他抬頭時,第一滴血雨正砸在眉骨。
腥甜的味道在舌尖炸開。
陳默抹了把臉,指腹上的紅順著掌紋蜿蜒,像極了八歲那年母親替他包紮傷口時,染在粗布上的血漬。
"執刀者!"
沙啞的嘶吼裹著陰風吹來。
陳默抬眼,主陵頂端的飛簷上立著道身影——程霸的戰鎧裂成碎片,暗紅血鏽爬滿甲縫,先帝佩劍"承天"被他倒插在陵頂,劍尖正對著三百具排列成陣的禁軍遺骸。
那些遺骸的天靈蓋全被鑿開,幽藍精魄如絲線般被抽離,纏上程霸的手腕,在他周身織成血色光繭。
"他動真格了。"陳默低笑一聲,指節捏得柴刀嗡鳴。
係統前日簽到的《皇陵地脈圖》在腦海中展開,他看見地脈裡的魂力正瘋狂彙聚,在程霸腳下形成旋渦,漩渦中心,一道模糊的龍形虛影正緩緩凝實——是先帝!
懷中的通訊玉符突然發燙。
陳默捏碎玉符,柳如煙的聲音裹著胭脂香鑽出來:"京城流言起了,說"先帝歸位,執刀者篡國",蘇小姐封了十家書坊,可那話頭是從太學傳出來的......"
"他知道我不敢殺他。"陳默望著程霸腰間晃動的先帝虎符,眼底寒光乍現,"所以用"忠"字壓我——殺他是弑忠良,不殺是逆君父。"
血雨越下越急。
陳默翻身躍下望星台,柴刀在石牆上劃出火星。
他要去母親的密室,那裡藏著最後一張牌。
密室石門"吱呀"作響時,陳默的掌心已被柴刀劃開。
他將血珠滴入母親石像的唇縫,暗紅沿著石紋蔓延,像給石像點了唇脂。
"嗡——"
地宮深處傳來低語。
陳默後退半步,就見無數幽光從地磚縫隙鑽出來:有提燈的女官,有抱劍的守衛,還有捧著藥碗的雜役,他們的身形都是虛的,唯有點點熒光凝著眉眼。
"夫人說,"最前麵的老嬤嬤飄近兩步,聲音像舊棉絮擦過銅鈴,"若程將軍逆天,便告訴他——"你守的是陵,她守的是心"。"
陳默閉了閉眼。
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半塊烤紅薯突然浮現在舌尖,甜裡帶著焦糊味。
他屈膝跪下,額頭觸到冰涼的地麵:"今日,我代母執令——諸魂可願再戰一次?"
幽光突然劇烈震顫。
陳默抬頭,就見所有光點都轉向主陵方向,像銀河倒懸,在他身後彙成長河。
決戰的鑼聲是被程霸敲起來的。
"逆子陳默!"先帝虛影的聲音震得皇陵飛簷上的銅鈴亂響,龍袍翻卷間,竟真有帝威壓下,"還不跪迎君父?!"
陳默踏出密室時,腳下的青石板"哢"地裂開。
他反手將柴刀高舉過頂,身後三千殘魂同時發出清嘯,聲浪撞碎血雨,在夜空裡炸出星子。
"你們拜的,是先帝的殼。"陳默的聲音混著殘魂共鳴,像千軍擂鼓,"我守的,是我娘的魂!"
話音未落,殘魂長河突然暴漲。
陳默看見程霸的萬魂陣被撕開一道裂縫,青鱗的影子從裂縫裡竄出來——他的影閣麵具不知何時換成了陳府的玄鐵令,手中短刃正紮進陣眼的地脈樞紐。
"你以為她是英雄?"程霸的眼眶裂開血線,承天劍的劍氣割破他的臉頰,"她明知先帝魂可續,卻寧願讓它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