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炊大典三日後,拂曉。
京城東門的回音碑下,負責灑掃的役夫正打著哈欠,忽然被一道刺目的光晃了眼。
他揉著惺忪睡眼抬頭,整個人如遭雷擊,手裡的掃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碑……碑亮了!”
一聲驚呼劃破晨曦的寧靜。
原本隻在特定節氣才會顯現模糊卜辭的青黑石碑,此刻竟通體泛著溫潤的玉色光澤,碑麵中央,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清晰得仿佛要從石中躍出——“民氣值”。
而在這三字之後,一串不斷攀升的赤金數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跳動,最後“嗡”的一聲定格。
那光芒衝天而起,將半個京城的雲霞都染成了金色。
“破……突破古籍記載極值!”一個恰好路過的老儒生,指著那串數字,激動得渾身發抖,老淚縱橫。
他熟讀史冊,知曉這“民氣之”乃國運之本,自大周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如此盛況!
人群自四麵八方湧來,對著這百年難遇的祥瑞之兆頂禮膜拜。
然而,還未等歡呼聲傳遍全城,異變陡生!
轟!轟隆隆——
仿佛有無形的巨手在撕裂大地,從京畿之外,接連傳來五十三聲沉悶至極的巨響。
聲浪滾滾,連京城的地麵都感到了輕微的震顫。
龍脈監察司內,程雪猛地睜開眼,身前的“地輿沙盤”上,五十三處代表著偽碑遺址的紅點在同一瞬間熄滅,化為塌陷的黑洞。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三天前柳如煙送來的那張“淨火符陣”陣眼圖,果然引出了所有藏在地下的老鼠。
“大人,五十三處偽碑遺址全部崩塌!”一名監察官衝入殿內,聲音因激動而變調,“地下的景象……簡直駭人聽聞!”
當程雪親臨最近的一處塌陷點時,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瞳孔微縮。
巨大的深坑之下,並非什麼祭壇或墓穴,而是一條條粗如兒臂、盤根錯節的青銅管道!
這些管道從四麵八方彙集而來,最終指向一個已經炸得四分五裂的巨大丹爐,爐壁上殘留的銘文正是臭名昭著的“反民氣同盟”的徽記。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仿佛生靈怨念被強行煉化的焦糊味。
“抽取民願,煉化傀儡氣運……”程雪銀牙緊咬。
這群妄圖竊取國運的蛀蟲,竟布下如此惡毒的百年大陣,妄圖將百姓的希望與祈願,煉成他們自己登臨高位的邪門墊腳石。
而“共炊大典”所激發的磅礴民氣,如同滔天洪水,瞬間衝垮了他們脆弱的堤壩,將這陰謀徹底暴露在陽光之下。
“傳我命令。”程雪的聲音清冷而堅定,回蕩在廢墟上空,“所有遺址,不必填埋。將其原樣保留,外設琉璃罩,改造成‘警示廊’,供國子監及天下學子參觀。”
她走到一塊崩裂的管道殘骸前,並指如劍,真氣吞吐,在上麵刻下一行力透金石的大字:
“防鍋鏽,不在鎖灶,而在常開鍋蓋。”
消息傳回朝堂,百官震動。
早朝之上,蘇清漪一身月白首輔官袍,靜立於丹陛之下,神色平靜如水。
“首輔大人!”一名禦史大夫顫巍巍地出列,臉上驚魂未定,“反民氣同盟陰謀敗露,足見京中尚有餘孽潛藏。為保大人安危,臣懇請即刻增派三千禁軍,將相府護衛得如鐵桶一般!”
此言一出,附和者眾。
在他們看來,蘇清漪如今已是新政的靈魂,更是舊勢力的眼中釘,安危重於一切。
蘇清漪卻緩緩搖頭。
她沒有說話,隻是從袖中取出一物,輕輕放在了身前的朝案上。
那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陶碗,裡麵盛著半碗早已冷透的米飯——正是三日前“共炊大典”剩下的。
“諸位大人。”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你們覺得,什麼樣的暴民最可怕?”
滿朝文武麵麵相覷,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蘇清漪伸出纖纖玉指,點了點那碗飯,目光如電,掃過全場:“真正的暴民,是讓百姓捧著空碗、餓著肚子的官。是一個個高坐廟堂,卻聽不見民間疾苦,看不見灶冷鍋寒的我們。”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金石交擊:“我蘇清漪若需鐵桶來護,那便說明我已聽不見百姓的聲音,已不配站在這朝堂之上!從今往後,誰怕見百姓,誰就不配坐他現在的位置!”
話音落,她揚聲宣布,其聲傳遍宮闕:
“傳我之令,即日起,首輔府邸,不再設任何禁衛,大門常開,凡我大周子民,皆可持訴求書直入議事廳,與我當麵議政!”
滿朝死寂。所有人都被她這石破天驚的決定震得瞠目結舌。
當夜,在無數道驚疑、敬佩、錯愕的目光注視下,宰相府那象征著權勢與壁壘的巍峨高牆,被工匠們連夜拆除。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四麵通風、僅有數根廊柱支撐的開放式“問政亭”。
亭前,那碗冷飯被供奉於石台之上,仿佛一雙眼睛,冷冷注視著每一個來往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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