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正主持著一項浩大的工程——《民間技藝彙錄》。
這日,一名從外地遊學歸來的少年,獻上了一本他自己搜集的冊子,名為《鐵器續命十二式》。
程雪隨手翻開,目光卻陡然凝固。
冊子圖文並茂,畫風雖然稚嫩,但所繪內容卻讓她心驚。
其中一式名為“雙層焊錫法”,用以修補破裂的鐵鍋鐵器,其原理、步驟,赫然便是當年陳默為快速修複受損軍械而改良的軍工秘技!
此法因其戰略價值,曾被列為軍械司最高機密,嚴禁外傳。
她壓下心中的波瀾,抬頭問那少年此法的來源。
少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是我爹教我的,我爹是個走街串巷的補鍋匠。他說,是很多年前一個總穿灰布衫的叔叔教他的。那人教完就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程雪一頁頁翻到最後,在冊子的末尾空白處,發現了一行用炭筆寫下的、幾乎快要磨滅的小字:
“修的東西越多,越覺得萬物都有縫——但隻要肯補,火就不會滅。”
她緩緩合上冊子,指尖在那粗糙的封皮上輕輕撫摸。
她原想追根溯源,將這不知名的“灰衫叔叔”記為首功。
但此刻,她改變了主意。
她在《民間技藝彙錄》的總目提要上,隻加了一句注腳:“凡持械修補者,皆為傳承之人。”
沈歸舟的“守碑之路”,在他逝去後,並未斷絕。
無數後來者自發地沿著他的足跡,探訪那些被遺忘的角落。
一名青年旅者,在某處早已廢棄的驛站牆角,發現了一塊深埋在瓦礫中的殘磚。
磚上,一個模糊的“陳”字刻痕,曆經風雨,依舊倔強地存在著。
青年視若珍寶,欲將其帶回,尋一處廟宇好生供奉。
一位正在附近耕作的老農卻走過來,攔住了他:“後生,這磚動不得。”
青年不解。
老人指了指不遠處一座嶄新的學堂,又跺了跺腳下的土地:“這磚,壓著那學堂的地基呢。聽村裡老人說,很多年前那個在宰相府掃院子的先生,就是從這兒走出去的。現在娃娃們讀書的地基穩不穩,可全靠這些舊東西在底下撐著勁兒呢。”
青年沉默了許久,最終將磚塊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又從隨身的行囊裡解下一枚小小的銅鈴,掛在殘磚旁的一截枯枝上。
他轉身離去,再未回頭。
風過簷角,鈴聲清脆,叮當作響,像是在回應一段無人知曉的誓約,也像是在為那地基深處的沉默,奏響一曲無名的讚歌。
極北邊境,暴風雪之夜。
李昭陽率領的最後一隊遊俠被突如其來的雪崩困在了一處狹窄的岩洞裡。
糧草將儘,火光微弱,死亡的陰影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絕望之際,隊伍裡一名沉默寡言的老獵戶站了出來。
他指揮眾人拆下所有帳篷的支架,在洞口搭建起一個如同蜂巢般的穹頂結構,以分散上方積雪的壓力;又讓眾人用尿液在雪地上做出深色標記,以確保唯一的通風口不被新雪覆蓋。
這套匪夷所思卻又高效無比的避險之法,正是當年陳默在雪原領軍時,為應對極端天氣所獨創的!
李昭陽靠著冰冷的石壁,聽著洞外鬼哭狼嚎般的風聲,忽然啞著嗓子問身邊一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少年:“小子,你知道這法子是誰想出來的嗎?”
少年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隻聽祖輩們說,很久以前,有個‘走路不留腳印’的神人,用這法子救過一整支遷徙的隊伍。”
“走路不留腳印……”李昭陽閉上眼,粗獷的臉上竟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他低聲自語,“阿默啊……你這家夥,連自己的名字都舍得不要,卻偏要把能活命的法子,留給每一個不相乾的人。”
話音剛落,一陣極其細微、卻極富節奏的“篤、篤、篤”聲,從被冰雪封死的洞口外隱隱傳來。
是鐵釺鑿冰的聲音!
李昭陽猛地睜開雙眼,洞內所有人都激動地站了起來。
跳動的火光中,他仿佛又看見了許多年前那個在校場外默默掃雪的青年,正彎著腰,一下又一下地揮動著手中的工具。
那背影,漸漸與洞外那救命的敲擊聲融為一體,最終,又消散在無邊的風雪深處。
那口承載了三代人記憶的破鍋補好了,陳默也拿到了幾枚足以果腹的銅錢。
他收拾好行囊,沿著山路繼續向南。
可他那雙能洞察氣運流轉的眼睛,卻看到南方的天際線上,正有一股巨大的、由無數微弱人氣彙成的灰色“長龍”,在緩慢而絕望地蠕動著。
那是一種混雜著饑餓、病痛與死亡的死灰色。
鍋的裂痕可以補,人心的裂痕可以補,製度的裂痕也可以補。
可若是天災人禍,將這世道撕開一道無法愈合的巨大傷口呢?
陳默停下腳步,站在山崗上,風吹動他灰撲撲的衣衫。
他沒有絲毫猶豫,調轉方向,朝著那道延綿不絕的灰色長龍,邁開了腳步。
這一次,他要補的,是天。
喜歡贅婿,開局簽到絕世兵法請大家收藏:()贅婿,開局簽到絕世兵法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