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仙子似乎早已考慮過這些問題，聽得郝仁發問，便直接答道，條理清晰，界限分明：“抵達秘境核心區域入口，或是前行途中，任何一方覺得目的已達，或無需再借對方之力時，便可提出，各自離去，不得糾纏。途中若遇機緣，無論是靈材、丹藥、還是傳承印記，原則上各憑本身本事與緣法獲取。若非兩人共同發現，且明確需要雙方合作方能取之之物，則不必強行相讓，亦無需刻意分享。”
條件清晰直接，符合臨時組隊最常見的慣例，將互相利用的本質擺在明麵，反而減少了後續可能產生的糾葛。
“合情合理，公平公正。”郝仁點頭，對此並無異議。他本來也不是指望靠彆人施舍機緣的人。“既然如此，那便……預祝我們此番合作順利，各取所需？”
說著，他帶著幾分戲謔和試探，伸出了右手，做出了一個準備擊掌為誓的、在凡俗江湖中常見的動作。
妙音仙子清冷的目光在他那隻伸出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纖長的睫毛都未曾顫動一下，自然沒有任何回應的動作，隻是用她那平淡無波的語調應了一聲：“可。”
郝仁見狀，若無其事地、極其自然地收回手，臉上看不出半分尷尬之色，仿佛剛才那個動作隻是隨意活動了下手腕。他側身，做了個清雅自以為）的“請”的手勢，笑道：“仙子請。在下對這片區域略熟幾分，可在前引路。”
兩人遂一前一後，相隔約莫三丈左右，一個看似禮貌實則充滿警惕的安全距離，再次啟程，向著秘境那更加幽深、氣息也更加古老磅礴的核心方向行去。郝仁主動走在稍前的位置，一方麵算是承擔起部分探路的職責，展現合作誠意；另一方麵，也是下意識地避免將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給這位心思難測、實力強大的臨時隊友。
一路之上，除了腳步聲和衣袂拂過碎石雜草的細微聲響，再無他音。
氣氛沉默得近乎凝滯，帶著一種詭異的張力。郝仁平日裡雖不是個耐不住寂寞的話癆，但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一位氣質清冷如冰、存在感卻如同皓月當空般強烈的“觀察者”，還是讓他感覺脖頸後方似乎都微微發涼，頗有些不自在。他甚至無需回頭，便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道清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法器，時不時便會落在他行走時的步態、周身靈力自然流轉的細微變化、乃至是呼吸的節奏上，帶著一種純粹的、近乎研究分析性質的審視。
妙音仙子確實在毫不避諱地觀察。她對郝仁所修的這條迥異於常的“道”，充滿了愈發濃厚的好奇與探究欲。那套完全違背常理、軌跡難測的詭異身法，那能夠無形中乾擾、扭曲他人靈力感知的混亂力場，那氣死人不償命、卻能精準攻破心防的言語之術，以及最後那凝聚了某種她難以完全理解的、仿佛包容萬物又瓦解萬物的混沌意境、並能穿透金剛門秘傳護體金光的一指……這一切，都與她所熟知和理解的任何流派、任何道法傳承截然不同，仿佛來自另一個體係的智慧。靈力屬性當真可以如此混沌而包容萬般？戰鬥方式竟能如此跳脫框架、不依常理？她試圖從郝仁行走間肌肉的細微發力、靈力波動的內在韻律、甚至是他麵對不同環境時氣息的瞬間調整中，捕捉到其力量體係的某種內在規律、核心原理或是潛在的弱點破綻，但觀察越久，她心中那份困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深邃——郝仁的靈力波動時而平穩如鏡湖，時而又雜亂似沸騰的岩漿，仿佛時刻處於一種動態的、不可預測的變化之中，根本無跡可尋，更像是一種……活著的、不斷演化的混沌！
‘萬化歸元，混沌道基……傳聞竟似乎並非空穴來風？’妙音仙子心中默念著從流雲劍宗聽來的、關於郝仁那神秘道基的零星傳聞，清冷的眼眸深處，興趣的光芒愈發閃動。將他視為一個高效吸引麻煩、從而快速定位關鍵區域的“特殊指路標”，固然是她提出同行的最初且最主要的考量，但若能借此難得的機會，近距離、持續地觀察、解析這種奇特而強大的“道”，對她自身那追求音律與天地法則和諧共鳴的道途，或許也能產生意想不到的觸類旁通之效，甚至勘破某些瓶頸。
郝仁雖然感覺背後的目光如同實質的芒刺，但他心態調整能力極強，很快便接受了這種被“研究”的狀態。他乾脆不再刻意去收斂或偽裝什麼，反而偶爾會看似隨意地、恰到好處地動用一下新得的“明真之意”，感知前方路徑上可能存在的能量陷阱或隱匿的危險；或者稍微調整自身混沌靈力的輸出頻率與性質，模擬著周圍環境中那些混亂劍意或死寂氣息的波動，將這些小動作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這既是在履行探路的職責，展示自身的部分價值以鞏固這脆弱的同盟，也算是對身後那位孜孜不倦的“觀察者”的一種無聲回應與小小展示——你看你的，我走我的，大家心照不宣。
兩人便在這各懷心思、互相警惕防備，又帶著一絲微妙難言的互相探究欲望的奇特氛圍中，沉默地穿行著。他們越過了一片布滿了尖銳如劍、仿佛能刺破鞋底的詭異石筍區域，腳下的地麵變得越發崎嶇。最終，他們踏入了一條更加幽深、兩側崖壁高聳入雲、幾乎遮蔽了上方鉛灰色天空的狹窄峽穀。
剛剛踏入峽穀入口，一股與之前石林區域的乾燥荒涼截然不同的、潮濕陰冷、帶著濃鬱腐朽氣息的風便撲麵而來，讓人肌膚生寒。
而就在踏入這幽深峽穀不過百步，郝仁一直平穩前行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眉頭輕輕蹙起。他憑借“明真之意”那洞察虛妄、照見真實的特性，隱約感覺到前方不遠處的右側崖壁陰影之下，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如同毒蛇吐信般隱晦的靈力波動！那波動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森寒與死寂之意，充滿了惡意，與峽穀本身那自然的陰冷潮濕氣息，絕非同源！
幾乎就在他察覺異常的同一瞬間，身後一直靜默跟隨的妙音仙子，懷抱瑤琴的玉指，也幾不可聞地輕輕按在了其中一根琴弦之上，周身那空靈的氣息瞬間變得凝練。
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雖無言語，卻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警惕與確認。
有情況！而且，來者不善！
第15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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