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長安城內，經過兩日急行軍的曹軍終於抵達。皇宮偏殿內，藥氣彌漫，曹操躺在床上，臉色比行軍途中更顯蒼白，額頭上敷著一塊浸了涼水的布巾，卻仍止不住地哼哼，眉頭擰成一團，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顫抖，頭疾雖未讓他再度昏厥，卻如無數根針在太陽穴裡攪動，折磨得他連睜眼都費力。殿門被輕輕推開，郭嘉與程昱輕步走進來，見曹操這副模樣，兩人臉上的擔憂又深了幾分。郭嘉走上前，聲音放得極輕：“主公，您今日好些了嗎？”
曹操緩緩睜開眼，眼中布滿血絲，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還……還死不了，就是這頭疼……疼得欲裂。”他喘了口氣，強撐著問道，“陳宇那邊……可有什麼動作？”
程昱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主公，涼州暫無異動。咱們率軍撤回長安後，陳宇便一直緊閉天水城門，隻讓士兵在城牆上巡邏，暫未發現有出兵的跡象。隻是……”他頓了頓，語氣多了幾分凝重，“那晚主公交出西涼軍的段煨將軍後，西涼軍內部出現了不少不滿的聲音，賈詡先生已在著手安撫，可效果甚微。尤其是西涼軍的樊稠將軍，更是在營中揚言，說主公‘屈從於陳宇威脅’，要率部脫離曹軍！”
“放肆！”曹操猛地攥緊拳頭，額頭上的青筋瞬間凸起，頭疾因情緒激動又加劇了幾分，他倒吸一口涼氣，咬牙道，“那天晚上……陳宇拿著那詭異物件威脅，某有什麼辦法？不交出段煨……難道真讓他把那東西丟到咱們腳下？到時候死的，可就不止段煨一個！”
“主公息怒，保重身體要緊。”郭嘉連忙勸道，“當時那情況，確實容不得多做考慮，靖安侯的手段，當真讓人意想不到，竟能造出那般威力的物件，屬下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後怕。”
曹操深吸幾口氣，慢慢平複情緒，眼中卻閃過一絲狠厲：“那樊稠若再敢擾亂軍心，不必請示，直接拉出去斬了！西涼軍要是敢嘩變，某便讓他們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他頓了頓，又問道，“至於陳宇，等某頭疾好些，定要親率大軍，踏平天水，讓他為那晚的事付出代價！對了，河北那邊大軍集結得如何了？”
“主公放心。”郭嘉拱手回道，“河北有荀彧、荀攸，許攸三位先生坐鎮，袁氏殘餘已無翻身之力，暫無任何異動。咱們的大軍，正在按計劃集結，再有三日，便能全部抵達長安與咱們會合。屬下也已讓人快馬去許昌請華佗先生，算算路程，華佗先生這幾日也該到了，有他前來，主公的頭疾定能緩解。”
“如此……便好。”曹操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頭疾帶來的痛苦似乎也減輕了幾分，“有華佗在，某這頭疾……當無大礙。”
可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傳令兵捧著兩份文書，神色慌張地跑進來，單膝跪地：“報！主公！南陽急報！還有……襄陽蔡家派人送來的書信！”
郭嘉心中一動，立刻上前接過文書，先展開那份急報，快速瀏覽一遍，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他又拿起蔡瑁的書信，看完後，轉頭對曹操說道：“主公，南陽出事了！荊州劉表已任命劉備為先鋒，讓文聘率領一萬荊州精銳，正往南陽進軍，看這架勢，是要攻取南陽！”
“劉備？！”曹操猛地睜大眼睛，不顧頭疾的疼痛，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他一個寄人籬下的喪家之犬，也敢妄動南陽？劉表那老東西……竟真敢出兵？”
郭嘉連忙扶住曹操，將蔡瑁的書信遞到他麵前：“主公，這是襄陽蔡瑁寫來的信。他在信中說，此次出兵南陽，是劉備在劉表麵前挑撥慫恿的結果；還說他早已心向主公，願意歸順，隻要主公能保他蔡氏一族性命，他便在襄陽做內應，協助主公拿下荊州。隻是南陽危急，他懇請主公儘快發兵南陽，支援呂曠、呂翔！”曹操接過書信，目光快速掃過，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蔡瑁投誠，本是好事，可劉備突然率軍攻南陽，卻打亂了他的計劃。南陽乃中原通往荊州的門戶，若被劉備拿下，不僅河北與關中的聯係會受影響，他日後南下荊州的路，也會被徹底堵死！
“好一個劉備……好一個劉表！”曹操咬牙切齒，頭疾又開始發作，他捂著額頭，聲音帶著幾分狠厲，“郭嘉，傳某命令，讓河北的大軍……不必等集結完畢，先調三萬兵馬，由曹仁率領，即刻馳援南陽！務必……務必守住南陽，不能讓劉備那廝得逞！”
“是！屬下這就去！”郭嘉不敢耽擱，轉身快步走出殿外。
同一時刻，許昌皇宮的偏殿內，暮色正緩緩漫過窗欞。漢獻帝劉協坐在案前，手中捏著一枚早已磨得光滑的玉佩，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樹上，樹枝光禿禿的，隻零星掛著幾片殘葉，像極了他如今的處境：名為大漢天子，實則不過是曹操軟禁在許昌的傀儡，連出宮的自由都沒有。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殿內靜得可怕，隻有香爐裡的青煙緩緩升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伺候的太監宮女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他們都知道，這位天子雖溫和，卻總在無人時露出落寞的神情，尤其是每當曹操率軍出征或送來“捷報”時，天子的情緒便會低落許久。
“陛下，該用晚膳了。”貼身太監李忠輕步走上前，聲音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獻帝。這李忠是建安元年獻帝遷都許昌後，從舊宮隨侍而來的老太監，為人謹慎忠誠，從未沾染過十常侍之亂的紛爭，是獻帝如今為數不多能信任的近侍。劉協沒有抬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他想起前幾日，曹操派人送來的書信，信中說“率軍西征涼州，為陛下平定西北亂賊”，可誰都知道，曹操所謂的“亂賊”，不過是不願屈從於他的靖安侯陳宇；而所謂的“平定西北”，不過是想將涼州納入麾下，進一步擴大勢力。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卻又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一名小太監捧著一個密封的木盒，神色慌張地跑進來，單膝跪地：“陛下！宮門外有個自稱‘涼州客商’的人，說有要事求見，還遞上了這個木盒，說是……一定要親手交給陛下您！”
劉協猛地回過神，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許昌宮被曹操的人層層監視，外人根本無法靠近，更彆說遞東西進來了。他看向李忠，李忠會意，上前接過木盒，仔細檢查了一遍，木盒沒有異樣，封口處蓋著一個陌生的印章，既不是曹操麾下的印記，也不是朝中任何官員的標識。
“打開。”劉協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有緊張，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李忠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裡麵隻有一封折疊整齊的書信，信紙是粗布製成的，摸起來有些粗糙，顯然是經過特殊處理，避免被人察覺。他將書信遞給劉協，又退到一旁，警惕地守在殿門口，防止有人突然闖入。
劉協接過書信，指尖輕輕拂過信紙，心中滿是疑惑：這會是誰送來的信？是曹操的試探，還是真的有故人惦記著大漢？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展開信紙，一行行工整的字跡映入眼簾，落款處寫著“涼州劉伯溫”。
“劉伯溫……”劉協低聲念出這個名字，他雖從未見過此人，卻隱約聽說過，此人是靖安侯陳宇麾下的謀士，足智多謀，在涼州為陳宇出謀劃策，深得陳宇信任，也是涼州的核心人物。
他定了定神，開始逐字閱讀書信，越讀，手指便攥得越緊，臉色也從最初的平靜，漸漸變得凝重，最後竟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信中開篇便直言：“曹孟德已平河北四州，權勢滔天，今又欲伐涼州，若讓其拿下西北，則天下半壁歸曹，漢室將再無翻身之機！陛下身為高祖後裔，豈能坐視祖宗基業毀於一旦？”
看到這裡，劉協的心臟猛地一縮，手指微微顫抖。他何嘗不知道曹操的野心？河北平定後，曹操的勢力早已遠超當年的董卓，若再讓他拿下涼州，一統西北，那曹操便有了足夠的兵力與糧草，到那時，彆說他這個天子，恐怕整個大漢都要改姓曹了！
他繼續往下讀，信中又寫道：“今涼州雖弱，卻願以一州之地抗曹，隻為保漢室血脈。然曹賊勢大，非涼州一己之力可敵，懇請陛下暗中聯絡劉備、劉表、劉璋、孫策諸路諸侯，劉備乃中山靖王之後，素有仁德；劉表坐擁荊州，乃漢室宗親；劉璋守益州，地勢險要；孫策據江東，兵強馬壯。若陛下能說動諸路諸侯聯手，拖住曹操伐涼之腳步，則漢室尚有一線生機！”
“若曹賊拿下涼州，陛下恐連傀儡之位亦不可得！”這句話如重錘般砸在劉協的心上，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是啊，曹操若真一統西北，再無後顧之憂，第一個要除掉的，恐怕就是他這個“礙事”的天子！這些年，曹操雖未明著篡位，卻早已架空了他的權力，朝堂之上全是曹操的親信，他這個天子，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信的最後，劉伯溫寫道：“涼州願奉陛下為尊，日後若能驅曹複漢，定當助陛下重掌大權，還大漢朗朗乾坤。此信閱後即焚，萬勿泄露，以免引禍上身。”劉協將書信反複讀了三遍，每讀一遍，心中的不甘與憤怒便多一分。他放下書信，雙手撐在案上，身體微微顫抖，眼中卻不再是往日的落寞，而是燃起了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光芒。
“陛下……”李忠見獻帝神色激動，連忙上前，眼中滿是擔憂。他跟隨獻帝遷都許昌近一年，深知陛下的處境，曹操的眼線遍布皇宮，這封信若被發現，不僅陛下性命難保，連他這個近侍，也會被滿門抄斬。
劉協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李忠，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卻異常堅定：“李忠，你隨朕遷都許昌，也有一年了吧？”
“回陛下，奴婢自去年陛下駕臨許昌，便一直隨侍在側，已一年有餘。”李忠連忙回道，眼中滿是忠誠，“老奴此生，定當誓死追隨陛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好。”劉協點了點頭，從案上拿起那封書信，“你去把這封信燒了，記住，一點灰燼都不能留下，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他頓了頓，又道，“另外，你悄悄去聯絡議郎趙彥，讓他今晚三更來偏殿見朕，就說……朕有要事與他商議，關乎漢室存亡。切記，此事隻能你親自去辦，不能讓任何第三人知道。”
李忠心中一驚，雖不知信中內容，卻也猜到定然與對抗曹操有關。他深知趙彥的為人，這位議郎素來剛正不阿，去年董承衣帶詔事件敗露後，滿朝官員皆不敢言，唯有趙彥直言進諫，痛斥曹操專權，雖因此被曹操貶為閒職，卻始終未改忠於漢室之心。李忠雙膝跪地，叩首道：“奴婢遵旨！縱使粉身碎骨，也定不辱使命！”說罷，他起身拿起書信，快步走到香爐旁，將信紙點燃。看著信紙在火焰中一點點蜷縮、化為灰燼，他又小心翼翼地用香灰將餘燼掩埋，反複檢查幾遍，確認沒有任何痕跡後，才悄悄退出殿外，往趙彥府中而去。
待李忠離開，劉協又坐回案前，目光重新落在窗外。夜色已深，許昌城的燈火漸漸亮起，星星點點的光，卻照不亮他心中的迷茫。他知道，聯絡諸侯抗曹，是一場豪賭，一旦敗露，不僅他自身難保，趙彥、李忠這些忠於漢室的人，都會淪為曹操的刀下亡魂。
可他更明白，若不賭這一把，漢室便真的沒救了。曹操拿下河北後，勢力已無人能敵，若再讓他拿下涼州，便如虎添翼，到那時，天下再無任何力量能與之抗衡，他這個大漢天子，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祖宗基業毀在自己手中，成為千古罪人。
“高祖、武帝在上，孫兒劉協，絕不能讓大漢亡於我手！”劉協在心中默念，指尖攥得發白，眼中的光芒卻愈發堅定。他想起劉備，那個自稱中山靖王之後的皇叔，雖屢戰屢敗，卻始終未忘匡扶漢室；想起劉表，坐擁荊州九郡，若能說動他出兵，定能牽製曹操的兵力；還有劉璋、孫策，一個據守益州天險，一個稱霸江東沃土，若能讓他們聯手，曹操便會陷入多線作戰的困境，再也無力西伐涼州。三更時分，趙彥悄悄來到偏殿。他身著素色長衫，麵容清瘦，卻難掩眼中的剛毅，自被曹操貶為閒職後，他雖閉門不出，卻始終關注著朝堂動向，心中從未放棄過匡扶漢室的念頭。見到獻帝，他連忙躬身行禮，聲音帶著幾分激動：“臣趙彥，參見陛下！陛下深夜召臣，莫非有重大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