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風靜靜地聽著威廉的傾訴,心中了然。
他等威廉情緒稍平,才輕歎一聲,語氣帶著理解與一絲沉重。
“威廉先生,您所受的委屈,在下感同身受。”
“您的畫技追求‘真’,追求自然光影之理,這本身並無過錯。”
“隻是…在大盛,尤其是在描繪至尊至貴之人時,有些‘真’,卻成了不能觸碰的禁忌。”
他說著,帶著威廉和鄭彥走進了附近的一家書肆。
從書架上挑出一本古籍,翻開一頁繪有帝王行樂圖的插畫。
何明風指著畫中無論身處亭台樓閣還是樹蔭之下,麵部都光潔均勻,毫無陰影的帝王形象。
“您看,這便是我們的‘天顏’。”
“‘天顏不可晦,天威不可測’。在相術與宮廷儀軌中,麵部出現陰影,尤其是明顯的陰陽分界,被視為極大的不吉。”
“它會讓人聯想到‘晦氣’、‘災厄’、‘心術不正’,甚至……‘國運有虧’。”
何明風放下書,直視威廉,話語直指核心:“為至尊者畫像,其目的往往不在於記錄其真實的容貌細節,而在於塑造一個完美無瑕、光照四方的神聖象征。”
“如同廟宇中的金身神像,需要的是圓滿、光明、永恒,而非……歲月或光線留下的痕跡。”
“廖太後震怒,非因先生畫技不精,實因先生筆下那‘真實’的光影,觸碰了維護‘神聖圓滿’形象的禁忌。”
“這在當權者眼中,無異於一種……不敬。”
何明風頓了頓,補充道:“至於京中權貴的趨避,不過是見風使舵,懼怕因親近一個‘觸怒’太後的人而引火燒身罷了。”
威廉聽完何明風的解釋,雖然依舊難以完全理解這種文化邏輯,但至少明白了自己觸怒太後的根源並非技藝本身。
而是觸碰了某種他未曾意識到的“神聖規則”。
他沉默了片刻,看著案上自己那幾張充滿光影的食物靜物畫稿,又看看何明風。
“所以,《玉撰錄》畫食物可以有影子?”
威廉試探著問道。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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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風肯定地點頭,臉上露出鼓勵的笑容:“食物之美,正在於其色、香、味、質感的真實誘人。”
“光影流轉,方能凸顯其質感,不論是油潤、水靈還是焦脆!”
“這正是我們需要先生神技的地方,在《玉撰錄》中,您儘可揮灑您畫技,讓畫中珍饈活起來!”
說著,何明風話鋒一轉:“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威廉先生說要在大盛朝待兩到三年,但是我們《玉撰錄》隻怕不會隻辦兩三年。”
“不知先生是否方便,把這描繪光陰的畫技傳授給其他畫師?”
他也可以教彆人素描,但是……國子監的課業安排的滿滿當當,他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教授彆人畫畫了。
素描技法在西方繪畫中本來就是最基礎的東西,不算什麼秘法,因此威廉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這個自然是可以的,不過……”
威廉看向何明風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你能找得到願意學的畫師麼?”
何明風笑了:“多找找,自然能找得到。”
大盛朝的人也不都是老古板,他相信會有思想開明的年輕畫師願意嘗試一下這些技法的。
威廉點點頭:“如果有人願意學,我當然很樂意教。”
“那就這麼說定了!”
何明風伸出一隻手,威廉自然而然地和他擊掌約定了。
“不知道威廉先生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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