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敬臉色都白了,等眾人高呼萬歲之後,他攥緊了拳頭,忍不住又開口了。
“好好好,既然你一口一個經世致用,那不如讓在場的各位大人出一個經世致用的問題,讓你來回答!”
馮子敬目光帶著怨恨:“何監生不會不敢回答吧?”
齊放一聽到馮子敬的話,頓時樂了。
他還在想怎麼開口把話題引導開,沒想到馮子敬自己開始幫他的忙了。
於是齊放頓時捋捋自己的小山羊胡,站了起來。
“兩位監生的話都是鞭辟入裡,實在讓人佩服!”
齊放向來以務實在朝中著稱。
這時候他站起來,全場沒有一人反對。
齊放目光如炬,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馮子敬身上,話鋒陡然一轉。
“既然馮監生讓人出個問題,那本官就不客氣了。”
說著,齊放頓時微微轉身,麵向坐在主座的小皇帝林靖遠。
“皇上,下官有一事,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非為駁斥聖學,實乃關乎百萬生民口糧、朝廷命脈!”
林靖遠立刻點點頭:“你說便是。”
得到了小皇帝的首肯,齊放繼續道。
“去歲漕糧四百萬石自江南啟運,依‘百裡加一’的祖製成例,沿途損耗當在四萬石左右。”
“然則,實際通倉之數,竟不足二百八十萬石!損耗逾一百二十萬石,三成有餘!”
齊放眼中閃過一絲同痛心。
“不論戶部如何嚴查賬目,我工部如何改進漕船,刑部如何緝拿押運小吏,始終找不出這巨額損耗的根源!”
“賬麵乾乾淨淨,但糧食就是平白少了!”
“任誰也看不出究竟是哪個漕段出了問題!
齊放的聲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林靖遠稚嫩的麵容陡然一肅。
他自然是知道此事的。
隻不過……漕糧一事,事關千絲萬縷。
河道淤塞,漕船不堅,押運官吏層層盤剝,地方胥吏雁過拔毛。
若是要查此事,隻怕牽一發而動全身。
連先皇都沒有動此事,他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就算是皇帝又能如何?
齊放微微一頓,聲音提地更高了:“當此燃眉之急,關乎京畿百萬軍民口糧,關乎社稷安穩。”
“敢問馮監生及諸位,‘聖學根基’於此等迫在眉睫、積重難返之實務痼疾,其用究竟在何處?”
“可有立竿見影、切中時弊之良策解此倒懸之急?”
此問一出,如同冰水傾盆,馮子敬實在沒想到,齊放這個問題竟然先是對著他來的。
他擅長義理玄思,對此等涉及工部實務、吏治積弊、盤根錯節的漕運頑疾,隻覺一片茫然。
馮子敬臉色一白,這,這不應該是問何明風的麼!
為何要來問他?
其他根基派監生更是麵麵相覷,有人試圖以“吏治敗壞乃人心不古,正需聖學教化”搪塞,卻顯得蒼白無力,空洞迂闊。
整個彝倫堂陷入一種難堪的死寂,幾個官員還有大儒實在沒想到齊放會在此時提這個事情。
頓時一片麵色凝重。
這可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齊尚書!”
懷王林承毅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扶手,臉色陰沉如水,厲聲喝道。
“今日辯題乃‘經世致用與聖學根基孰為重’,旨在明辨學問根本之道!”
“漕運積弊雖重,然此等具體實務難題,與辯題主旨相去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