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解元……
馮子敬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將他方才沸騰的血液瞬間凍成了冰碴子。
他高舉的手臂無力地垂落下來,揮舞的拳頭也鬆開了。
周圍人群的歡呼、鄭彥激動的大喊、對“十六歲解元”的驚歎議論……
所有的聲音仿佛都離他遠去,變成了一種模糊的、令人煩躁的背景噪音。
馮子敬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瞬間失去靈魂的石像
“怎麼可能,他……他心思那麼雜,整天結交些不三不四的人……他怎麼可能……”
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楚湧上心頭。
自己苦熬多年,懸梁刺股,才換得一個第三十三名,已是狂喜。
而那個被他認為“走歪路”、“不務正業”的何明風,竟然輕描淡寫地就摘走了最耀眼的桂冠!
鄭彥那興奮的呼喊,此刻在他聽來,如同最刺耳的嘲諷,一刀刀紮在他的心上。
剛剛還在他身邊恭維他的幾個同窗立刻調轉方向,紛紛擠到何明風身邊去恭喜何明風了。
馮子敬的臉色由狂喜的紅潤迅速褪去,然後又因為強烈的情緒翻湧而漲得通紅。
何明風望了望著榜單上自己高居榜首的名字,再環顧四周這因他而起的喧囂與聚焦。
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情和一種腳踏實地的虛幻感交織著衝上心頭。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了擂鼓般的心跳,對著周圍投來目光的人們,拱手一揖。
然後對鄭榭、何四郎和鄭彥說道:“走,咱們回家吧。”
陽光灑在放榜牆鮮紅的榜單上,何明風的名字熠熠生輝。
而遠處,鑼鼓喧天,報喜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就在何明風一行人回家的路上,另一頭,劉家正在爭執。
劉府的正廳內陳設華貴,紫檀木家具泛著幽光,博古架上珍玩羅列,空氣中彌漫著上等熏香的味道。
然而,此刻的氣氛卻凝重得如同鉛塊。
劉元豐和劉元才的父親劉萬鈞,此刻端坐上首,眉頭微鎖,聽著兩個兒子的爭論。
他雖已半退,但威嚴猶存,是萬業錢莊的掌舵人。
劉萬鈞手中的茶盞停在唇邊,沒有喝,隻是靜靜聽著。
劉元才站在廳中,聲音刻意拔高,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端坐一旁的劉元豐臉上。
“……大哥,你口口聲聲為了錢莊,可你最近做的幾件事,哪一件不是在自斷臂膀?”
“那幾家放貸利錢高的鋪子,你說收就收!”
“碼頭那邊替人‘平賬’的活計,你也砍了大半!”
劉元才越說越激動,手臂都揮舞了起來:“還有,城西那幾家當鋪的特殊質押品生意,你也給停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在砍我們萬業錢莊的財路!”
說著,劉元才義憤填膺地看向劉萬鈞:“父親,您評評理,哥這樣下去,錢莊的進項至少要少三成!這哪裡是當家,分明是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