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遠皺眉:“急?朕覺得一點都不急!”
“朝廷積弊甚多,正需新人新氣象!”
看到林靖遠皺眉,福安頓時縮了縮脖子。
他下意識看向何明風,本以為何明風會害怕。
但是出乎福安的意料,這位從未進宮過的少年麵上絲毫沒有害怕的神色。
隻見他不急不緩地繼續道:“陛下所言甚是。”
“但陛下此次擢升調動的官員,數量頗多,且多為新銳,驟然置於要職。”
“此舉,如同在平靜湖麵投入巨石,難免激起軒然大波,引發朝堂動蕩。”
看到林靖遠雖然皺著眉,但是能聽進去他的話,何明風便接著說。
“郭尚書等人所言‘資曆’‘經驗’,雖或有推諉之意,但也不能說全無道理。”
“驟然拔擢,對官員自身而言,若力有不逮,反受其咎。”
“對朝廷而言,若銜接不暢,恐生亂象。”
“大臣們顧慮於此,出言勸阻,未必全是出於私心或黨爭,一定有為朝廷穩定計之憂。”
林靖遠愣住了,他光想著提拔自己看好的人,打破舊格局,卻從未深思過這“破立”之間可能帶來的混亂。
何明風的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他一部分怒火,卻也讓他更覺憋悶。
“那……那照你這麼說,朕這個皇帝,就什麼都不能做了?隻能聽之任之?”
林靖遠的聲音悶悶的:“朕已經是皇帝了!為何還是不能……不能隨心所欲?”
何明風看著眼前這位被權力與責任雙重枷鎖困住的少年,心中微歎,語氣更加懇切。
“陛下,恕明風直言,這世上,恐怕並無一人能真正‘隨心所欲’行事。”
何明風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大殿外麵的白玉石階,沉聲道:“販夫走卒,為生計所困。士紳官員,受律法禮教約束。”
“即便是陛下您,亦受祖宗法度、江山社稷、黎民福祉所製衡。”
說著,何明風回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林靖遠:“陛下所擁有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但這份權力,更意味著沉甸甸的責任。”
“隨心所欲,是獨夫。權衡利弊,方為明君。”
福安聽到何明風的話,趕緊扭頭看看林靖遠。
見林靖遠並未生氣,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眼睛一亮!
哎哎哎?
陛下竟然聽進去何解元的話了?!
何明風也見林靖遠若有所思,頓時鬆了一口氣。
“至於朝中大臣反對,陛下細想,若今日滿朝文武,無論陛下任命何人、所任何職,皆唯唯諾諾,毫無異議,陛下覺得,這真是好事嗎?”
“若陛下的任命,真有考慮不周之處,卻無人敢提,任由其施行,最終導致地方動蕩、政務廢弛,那後果豈非更為嚴重?”
“有反對的聲音,固然惱人,卻也是一麵鏡子,或可照見陛下思慮未及之處。所謂兼聽則明,正是此理。”
這番話,如同醍醐灌頂,讓林靖遠胸中的塊壘瞬間消散了大半。
他怔怔地看著何明風,眼中的憤怒和不甘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點醒後的恍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慚愧。
是啊,他隻顧著生氣被阻攔,卻忽略了反對聲背後可能存在的合理性和警示作用。
若真是滿朝附和,那才可怕!
“呼……”
林靖遠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肩膀也鬆弛下來,臉上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笑容,頗有幾分孩子氣。
“何明風啊何明風,你這張嘴,真是……說得朕心服口服!”
“朕方才,是有些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