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忌心浮氣躁,神思不寧。”
“二忌淺嘗輒止,一知半解。”
“三忌拾人牙慧,人雲亦雲!”
葛夫子的聲音如同金石碰撞:“有惑當堂發問,疑義相與析,務求真理愈辯愈明!若有懈怠……”
戒尺再次輕敲桌麵,發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嗒”聲。
“莫謂老夫言之不預!”
何明風幾個人都忍不住屏氣凝神,齊聲聲應了句:“是!”
然後授課便正式開始。
葛夫子引經據典,剖析史實,講解如庖丁解牛,層層遞進。
他不僅要求通曉文義,更要求深究每一個字詞的訓詁源流,每一個典故的深層寓意,以及背後蘊含的政治智慧、道德評判與曆史興衰的規律。
最關鍵的是,葛夫子還喜歡隨時發問,問題刁鑽且環環相扣,直指要害。
“景陽,你來說,‘鄭伯克段於鄢’,此‘克’字,《左傳》作何解?”
“《公羊》又有何異論?此一字之差,背後所寓之倫理綱常之變,又在何處?”
“文清,你既言‘尊王攘夷’乃《春秋》大義,那齊桓、晉文之霸業,與周室之衰微,其間關係是相輔相成,亦或互為因果?當如何看待?”
“承澤,複述晉文公‘退避三舍’之策。其表麵為守禮,深層用意何在?何以能借此占儘道義之先機,決勝城濮?”
即便是才思敏捷、準備充分的何明風,在葛夫子這種高強度、高精度、高壓力的拷問式教學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劉文清神色凝重,眉頭微蹙,顯然在全力應對。
徐景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努力維持著矜持。
李承澤更是聽得抓耳撓腮,筆記記得歪歪扭扭,一臉苦相。
幾個人一堂課下來,竟覺得比鏖戰一場考試還要耗費心力,後背都隱隱滲出汗意。
然而,收獲之大,亦是前所未有的。
何明風這次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何為名師風範。
日裡是寬厚長者,執起教鞭,便是嚴苛如鑄劍的宗師。
時間過的飛快,一下子就到了中午該吃飯的時候。
葛夫子看了看日頭,便放下戒尺:“好了,今日就到此。回去好生溫習,明日老夫要考校今日所講,並預習《尚書·洪範》篇。”
說罷,葛夫子便負手踱步出了書房。
書房內,幾位學子如同剛從深水中浮出水麵。
不約而同地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
何明風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這次的求學之路,痛並快樂著。
真正的會試征途,這才算是剛剛拉開帷幕。
……
在葛夫子府上求學,日子規律而充實。
為了方便這幾個學子在葛府學習,葛府的廚房承包了午飯。
畢竟大家來葛府念書,也是給葛夫子這位名師交了一筆束修費的。
包頓午飯就是葛府廚房順手的事兒,小意思。
午飯就在學堂隔壁的花廳,何明風和幾位同窗共進。
葛府家風清正,飲食講究,清淡可口。
午飯時間對於幾個學子來說是難得的放鬆時刻。
然而,對於李承澤來說,這放鬆中卻帶著點小小的煎熬。
這是因為葛府飲食講究養生,口味偏於清淡,油鹽用得克製。
這對於習慣了家中濃油赤醬、口味偏重的李承澤來說,總覺得少了點滋味。
他不敢在葛夫子麵前抱怨,隻能對著滿桌精致卻清淡的菜肴,默默扒拉著飯,偶爾偷偷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