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彥經過此番,雖心有餘悸,卻也覺得大長公主並非那般難以接近之人。
他拍了拍胸脯,語氣故意輕鬆。
“二哥,你就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大長公主殿下還挺好說話的,就是找我聊聊吃的。”
“她還說,以後若得了空,或許還會請我去嘗嘗府裡新研究的菜式呢。”
鄭榭一聽,又是高興弟弟似乎得了貴人青睞,又是擔憂這“以後”二字背後的福禍難測。
隻能千叮萬囑,讓弟弟務必謹言慎行,萬萬不可得意忘形。
鄭彥離去後,暖閣飯廳內重歸寂靜。
桌上精致的杯盤碗盞尚殘留著方才的佳肴餘韻。
朝容大長公主並未立刻喚人收拾,隻是獨自坐在原位,指尖無意識地輕撫著光滑的桌沿,目光放空,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鄭彥那番大膽的話語,像投入一潭死水中的石子。
在她沉寂多年的心湖裡激蕩起層層漣漪。
“替他多看看世間的繁華,替他多品嘗那些他未曾嘗過的佳肴美饌”
……這話語反複在她腦海中回響,帶來一種酸楚的刺痛,卻又奇異地夾雜著一絲解脫的微光。
正當朝容大長公主出神之際,一個清脆卻帶著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女聲在門口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你們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進來把東西都收拾下去?”
話音落下,幾個原本垂手侍立在門外的丫鬟才如同得了指令般,魚貫而入,悄無聲息卻又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餐桌。
朝容大長公主聞聲抬頭,看向門口。
隻見一位身著淺碧色玉蘭花衣裙的少女正婷婷立於門邊。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身量已長成。
容貌清麗,眉眼間能看出幾分父親的俊朗和朝容大長公主的精致。
隻是那雙漂亮的杏眼裡,卻沒有尋常貴女的天真爛漫。
反而沉澱著一種過早洞察世事的冷靜。
這正是朝容大長公主與駙馬唯一的孩子,和寧郡主。
見到女兒,朝容大長公主臉上不自覺便漾開了一個慈愛的笑容。
“和寧來了。”
和寧郡主緩步走到母親身邊坐下,語氣透著關心。
“聽聞母親今日宴客,便過來看看。”
“方才似乎聽到有談話聲,許久未見母親與人相談這般……開懷了。”
和寧郡主斟酌了一下用詞。
方才她在門外隱約聽到母親似乎笑了幾聲,這在近年來是極其罕見的。
朝容大長公主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笑意更深了些。
“是個有趣的年輕人。”
“你平日不是最愛看那本《玉饌錄》麼?方才來的,便是那雜誌的一位撰稿人,名叫鄭彥。”
“《玉饌錄》?”
果然,一提到這個,和寧郡主那雙沉靜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投入了星子,整個人都顯得靈動了不少,
“是他?母親是說,那位寫‘京城私宴閒話’和‘南北風味雜談’的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