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羅馬歸來的威斯阿克賈克,胸膛裡仿佛揣了一團灼熱的火。奧托宮廷的浮華與虛偽讓他窒息,唯有想到克勞迪婭——那位聖火旁寧靜如星的貞女,他躁動的心才得以片刻安寧。羅馬之行,見慣了權力傾軋與虛情假意,他更加確信,克勞迪婭身上那種純粹的堅守與溫暖,才是他真正渴望的瑰寶。
他並未直接去神廟尋她,而是將自己投入朝霞城外的莽莽林海。數日後,他帶著一身風塵與一件精心準備的禮物歸來。
那是一個黃昏,克勞迪婭剛結束在朝霞神廟的祈禱,正於偏殿整理典籍。威斯阿克賈克走了進來,他換上了最莊重的部落禮服,羽衣拂動,色彩斑斕。他沒有說話,隻是將一束用柔軟鹿皮精心捆紮的植物放在她麵前。裡麵有清冽的鼠尾草,象征淨化與守護;有堅韌的雲杉嫩枝,寓意生命常青;還有幾朵罕見的、隻在月光下綻放的銀瓣花,代表著沉默而熾熱的愛慕。
“羅馬的石頭是冷的,”他終於開口,聲音因緊張而略顯低沉,“但這裡的草木記得陽光的溫度。它們……像我見到你時的心情。”
克勞迪婭微微一怔,看著這束充滿野性美與真摯情感的“花束”,心中泛起一絲漣漪。她輕聲道謝,笑容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距離。
威斯阿克賈克將她的客氣誤解為羞澀。幾天後,他在神廟外的空地上,為她舉行了一場小小的、隻有他們兩人的“星辰儀式”。他敲打著自製的皮鼓,吟唱著阿爾岡昆古老的求偶歌謠,歌聲粗獷而深情,訴說著獵人願為唯一的雌鹿放棄整片森林。他舞動著,羽衣在星光下幻化出迷離的光影,試圖用自己最熟悉的語言,叩開她的心扉。
克勞迪婭安靜地看著,她被這份原始而熱烈的真誠打動,眼中甚至有淚光閃動。然而,威斯阿克賈克看不懂,那淚水並非源於愛戀,而是源於一種深刻的歉意與憐憫——她無法回應同等的情感。
儀式末尾,威斯阿克賈克取出了一枚用猛獁象牙雕成的護身符,上麵刻著雷鳥與聖火交織的圖騰。“這是我部族傳說中,守護永恒之火的靈鳥,”他目光灼灼,“我希望……它能代替我,守護你和你的火焰。”
克勞迪婭接過護身符,指尖微顫。她不能再讓他誤解下去了。
“威斯阿克賈克,”她的聲音輕柔卻清晰,如同聖火跳躍的微響,“你的心意,如同這朝霞般絢爛溫暖,我深深感激。你讓我看到了這片土地靈魂的深度與美麗。”
她抬起頭,直視著他充滿期盼的雙眼,琥珀色的眸子裡是坦誠,也是決絕。“但是,我的心……早已在彆處安放。”
威斯阿克賈克臉上的光芒瞬間凝固。
“在羅馬陷落的那一夜,在維斯塔神殿的烈焰與刀光中,有一個人,他並非以蠻力,而是以智慧與一種東方的沉靜,守護了我,也守護了羅馬最後的尊嚴。”她的聲音帶著遙遠的回憶,“他教我理解,守護並非隻有燃燒一種形態,也可以是如水般的包容與指引。自那時起,我的靈魂,便如同聖火找到了最契合的燈盞。”
她沒有說出名字,但威斯阿克賈克已經明白了。是那個總是撫須微笑,氣度淵深如海的東方智者,呂師囊。那個在他們暗度科隆時,運籌帷幄的男人;那個在奧托的慶功宴上,靜觀其變的男人。
一陣巨大的失落與荒謬感攫住了威斯阿克賈克。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儀式,所有來自森林與大地的熾熱情感,竟抵不過早已埋藏在另一段記憶裡的、靜水流深的牽絆。
他看著克勞迪婭,她眼中沒有搖擺,隻有一片清澈的、不容置疑的堅定。那是對另一個人的確認,也是對他溫柔的拒絕。
良久,威斯阿克賈克緩緩低下頭,將所有的痛楚與不甘壓抑在顫抖的羽衣之下。他再抬頭時,努力扯出一個屬於部落戰士的、帶著苦澀的灑脫笑容。
“原來……聖火早已擇主而棲。”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那麼,先知……祝福火焰,永遠明亮。”
他轉過身,大步離去,背影融入朝霞城漸深的暮色中,那件華麗的羽衣,此刻看來,竟有些沉重的落寞。
克勞迪婭握緊了手中的象牙護身符,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神廟中央,永恒聖火安靜地燃燒,映照著她複雜的麵容。她心中的火焰,確實早已為那個遠在法蘭西島的身影而搖曳,隻是她此刻才如此清晰地確認。而威斯阿克賈克帶來的這場盛大、真摯卻最終錯位的告白,如同一陣吹過新大陸的風,猛烈而來,悄然而逝,隻在她心中留下了一聲悠長的回響,與一份無法承載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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