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那兩百塊錢,站在廣州火車站廣場上,人太多了,空氣裡全是汗味、方便麵味,還有一股子海鮮乾貨的腥鹹,混著聽不懂的鳥語,直往人腦子裡鑽。
後背的傷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腳踝都跟針紮似的。
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先躺下,把自己處理一下。
旅館我是萬萬不敢住的,渾身上下就二百塊,不知道得堅持多久。
我瘸著腿,順著人流往那些燈光昏暗的小巷子裡鑽。
專挑那種門口掛著“住宿”兩個字、連霓虹燈都舍不得裝的破地方。
最後,我在一條能聞到廁所味的巷子深處,找到一家叫“廣源旅社”的。
老板是個瘦老頭,穿著白背心,正拿個小本本算賬,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住店?”他用半鹹不淡的普通話問。
“對,最便宜的床位多少錢?”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逃犯。
“二十,”他頭也不抬,“押金五十,身份證。”
“大哥,行個方便,”我從兜裡掏出煙,遞過去一根,“我從重慶過來,錢包在車上被摸了,身份證也在裡頭。您看,我就住一晚,明兒朋友就給我送錢來了。”
老頭終於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我身上掃了一圈,從我皺巴巴的襯衫,看到我臉上沒消腫的淤青,最後停在我瘸了的腿上。
他沒接我的煙,吐出一個字:“三十。”
我心裡罵了句娘,臉上還得堆著笑:“要得,三十就三十。”
交了錢,老頭扔給我一把油膩膩的鑰匙,指了指樓上:“三樓,307,廁所公用,熱水晚上八點到九點。”
房間小得可憐,一張吱呀作響的鐵架床,一張缺了角的桌子,牆上糊著發黃的報紙,依稀能看到“發展才是硬道理”的標題。
反鎖了門,我像一灘爛泥癱在床上,感覺全身骨頭都散了架。
我不敢睡死,迷迷糊糊躺了一個多鐘頭,掙紮著爬起來。
脫下衣服,後背一片青紫,蹭破皮的地方已經和襯衫黏在了一起,輕輕一撕,鑽心的疼。
腳踝也腫得像個饅頭。
我從腰間解下那個用布包了好幾層的匣子,攤在床上。
在萬州,它是我發財的希望;
在深圳,它是催命的閻王符;
我摸著上麵冰涼古樸的紋路,特彆是那些詭異的“蝌蚪符”,心裡一陣發狠:“等老子翻身了,一定弄死你們這群王八蛋”。
當務之急,是把這玩意兒換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