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那個土黃色的文件袋,站在店鋪中央,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用指甲,一點點摳開文件袋的封口。
裡麵滑出來三張彩色照片,還有一張折疊的紙條。
我先撿起照片。第一張是耗子。他坐在一把木頭椅子上,低著頭,燈光從頭頂打下來,看不清具體表情,但那股子垂頭喪氣的勁兒隔著照片都能透出來。他雙手背在身後,看樣子是被綁著。
第二張是水生。他也是在一個類似的昏暗環境裡,但他是站著的,腰杆挺得筆直。他正對著鏡頭,眼神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剜過來,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線。他沒被綁?還是掙脫了?看不真切。
第三張是秀秀。她坐在一張單人床邊,雙手護著隆起的肚子,臉色白得嚇人,眼睛裡全是驚惶。她這邊的光線稍微亮堂點,但除了床和灰白的牆壁,什麼也看不出來。
三張照片,三個地方?還是同一個地方的不同角落?沒有任何窗戶,沒有標誌性的物件,就像三張被刻意抹去了背景的肖像。
我心頭火起,又強迫自己冷靜,撿起那張紙條。是打印的字,冷冰冰的:
“三人安好,性命無憂。欲保平安,交出龍眼碎片。明早十點,致電以下號碼:[一串手寫的數字]。勿要聲張,否則後果自負。”
看完這行字,我腦子像是被人用鐵錘在耳根子後麵狠狠敲了一下。
龍眼碎片?
他媽的龍眼碎片!
那玩意兒不是被大老板的人搶走了嗎?
找我要?我他媽去哪兒給你們變出來?
一股邪火混著冰冷的恐懼直衝腦門。是對方搞錯了?認準了東西在我這兒?還是……這根本就是一個衝著我來的,我還沒看懂的局?他們綁了耗子他們,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彆的,就為了那塊我連摸都沒摸過的破石頭?
我捏著紙條,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店裡的空氣好像凝固了,壓得我喘不過氣。憤怒,焦慮,還有一種被無形之手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這一夜,注定是沒法睡了。
我把照片和紙條攤在二樓的小桌上,就著昏黃的燈光,翻來覆去地看。照片的邊緣,背麵,紙條的空白處,文件袋的內外……希望能找到一絲一毫的線索。沒有,什麼都沒有,乾淨得讓人絕望。
是不是黃海自導自演?或者大老板那邊玩的花樣?腦子裡亂成一鍋粥。
半夜,心裡實在慌得厲害,我又一次趴到地上,把床底下那個硬木箱子拖出來。打開鎖扣,掀開箱蓋,《坤輿萬川考》那略顯殘破的封麵和底下碼放整齊的、冰涼沉重的鐵符映入眼簾。用手一塊塊摸過去,那上麵凹凸不平的古老紋路,才讓我狂跳的心稍微定了定神。
還好,這東西還在。這是我眼下唯一的,對方不知道的底牌。
可這底牌,能換回耗子、水生和秀秀嗎?我不知道。
我就這麼乾坐著,看著窗外的天色從墨黑,一點點透出灰白,再到泛起魚肚白。弄堂裡開始響起零星的聲音,倒痰盂的,生煤爐的,自行車的鈴鐺聲……上海醒了,帶著它特有的市井煙火氣。
可我店裡,還是一片死寂。
熬到天光大亮,我起身,感覺渾身骨頭像生了鏽。得出去透口氣,順便買點吃的。我鎖好店門,走到弄堂口的早點攤。
“一副大餅油條,一碗鹹豆漿。”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攤主是熟麵孔,麻利地給我包好。我看著那翻滾的油鍋和蒸騰的熱氣,卻感覺自己和這鮮活的世界隔著一層無形的膜。
我下意識地四下張望,早起買菜的老人,匆匆趕路的上班族,似乎一切都正常。但又總覺得,暗處有眼睛在盯著我。
回到店裡,我把早餐放在櫃台上,根本沒胃口。眼睛死死盯著牆上那個老舊的掛鐘。秒針一格一格地跳,發出單調的“滴答”聲,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時間慢得讓人心焦。
就在離十點還差那麼幾分鐘,我深吸一口氣,手指已經按在了電話撥號盤上,準備輸入那個號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