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縣,陳家塢。
午後的陽光溫暖而慵懶,透過院子裡那棵老樟樹的枝葉,在青石板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茶香,時光在這裡,仿佛都放慢了腳步。
陳默並沒有立刻返回滬市,去欣賞由程宇掀起的那場全球性的滔天巨浪。他隻是陪著父母,過著一種近乎於“隱居”的、無比平凡的生活。
上午,他會幫著母親江淑雲,在她那間小小的診所裡打打下手,整理藥材,安撫那些因為打針而哭鬨的孩子。他那份與生俱來的、能安撫人心的溫和氣質,讓他很快就成了村裡老人和孩子們最喜歡的“小陳醫生”。他用自己微弱的靈能,悄無聲息地緩解著鄉親們的一些頑固病痛,看著他們臉上露出舒緩的笑容,他心中那份屬於“醫者仁心”的溫暖,也變得愈發真實。
下午,他則會待在父親陳遠山那間充滿了木香的工作室裡。他不再去展現那些“神跡”,而是像個最普通的學徒一樣,拿起刻刀,跟著父親學習最基礎的木雕技藝。他聽著父親講述每一塊木頭的紋理、每一個下刀的角度,以及……每一件作品背後所蘊含的人生哲理。
“人生就像雕刻,”陳遠山一邊打磨著手中的作品,一邊用他那慣有的、平靜而充滿智慧的語調說道,“遇到一塊有裂痕的木頭,有的人會覺得它是廢料,隨手丟棄。但一個好的工匠,會順著裂痕的走勢,重新構思,把它變成作品獨一無二的紋理,甚至是最點睛的那一筆。”
“你現在,就像一塊被雷劈過的、內裡藏著驚濤駭浪的奇木。”父親的目光,看似落在木雕上,實則穿透了一切,落在了兒子的靈魂深處,“不要想著去掩蓋那些裂痕,去把它刨平成一塊普通的方木。去接納它,理解它,然後用它,去雕刻一個,連你自己都未曾想過的、全新的世界。”
陳默握著刻刀的手,微微一頓。他知道,父親已經用他自己的方式,接納了兒子身上發生的一切。他沒有去追問那些離奇的真相,而是用最樸素、也最深刻的智慧,為他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這份來自家人的、不動聲色的理解與支持,比任何千軍萬馬,都更能給予他力量。
而單星璿,也完美地融入了這種寧靜的生活。她陪著江淑雲在村裡的小溪邊洗菜,聽著村裡的婦人們講著東家長西家短的趣事;她也搬個小板凳,坐在木雕工作室的門口,安安靜靜地看著那對“奇怪”的父子,一個教,一個學,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構成了一幅無比和諧的畫麵。
她知道,陳默正在用這種方式,進行著一場自我“錨定”。他在將自己那份過於宏大、過於冰冷的“神性”,重新與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與這份最質樸的人間煙火,緊緊地捆綁在一起。隻有這樣,在未來那場注定殘酷的星際戰爭中,他才不會迷失方向,不會變成一個為了“守護文明”這個宏大概念,而可以隨意犧牲個體的、冷漠的“神”。
然而,這份寧靜的田園牧歌,注定不會持續太久。
第三天的黃昏,當晚霞染紅了西邊的天空時,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黑色“紅旗”轎車,悄無聲息地,開進了這個平日裡連外人都很少見的小山村。
車子沒有直接開到陳家門口,而是在村口的古橋邊停下。
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身穿筆挺軍裝、氣質乾練淩厲的中年女軍官。正是“守望者”行動處的負責人,秦嵐。
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名身材魁梧、眼神銳利如鷹的便裝男子。他們雖然沒有穿軍裝,但身上那股鐵與血的氣息,卻比任何製服都更能彰明他們的身份——“燭龍”特戰小組的精英。
秦嵐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不遠處那棟亮著溫暖燈光的白色小樓上。她的眼神複雜無比,既有軍人麵對未知威脅時的警惕,也有一絲即將要去麵見一位“神明”的、難以言喻的緊張。
這三天,關於陳默的各種情報,如雪片般彙集到“天機”中心。
他在滬市掀起的金融風暴和科技顛覆,已經讓整個世界為之震動。
而他回到家鄉後,所展現出的那種憑空造物、乾涉物質的“規則級”力量,更是讓“守望者”的最高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動與沉默。
經過數十次最高級彆的秘密會議和激烈推演,他們最終達成了一個共識——
對付這樣的“存在”,任何形式的物理控製和武力威脅,都是愚蠢且無效的。甚至可能會引來毀滅性的反噬。
唯一的辦法,就是溝通。
在平等、甚至略帶謙卑的姿態下,進行一次開誠布公的溝通。
所以,秦嵐來了。她此行的任務,不是抓捕,不是威懾,而是“邀請”。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容,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向那棟小樓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那棟小樓的木門,“吱呀”一聲,自己打開了。
陳默,穿著一身簡單的家居服,獨自一人,從屋裡走了出來。他仿佛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也仿佛已經在這裡,等候了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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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越過數十米的距離,精準地落在了秦嵐的身上。那目光平靜如水,卻又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人心。
秦嵐的心臟,猛地一跳。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自己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氣勢、所有的心理預案,在這個男人麵前,都形同虛設。
陳默沒有走向他們,隻是對著秦嵐的方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轉身,走進了院子角落那間……已經被“守望者”列為最高機密禁區的木雕工作室。
秦嵐的臉色微微一變。她明白,這是對方在選擇“談判”的地點。他沒有選擇在充滿生活氣息的客廳,而是選擇了這個他第一次展現“神跡”的地方。
這是一種無聲的、卻又無比清晰的示威。
“你們,在這裡等我。”秦嵐對身後兩名“燭龍”隊員下達了命令。她知道,在這樣的存在麵前,帶再多的護衛,都毫無意義,反而會顯得自己這邊缺乏誠意。
她獨自一人,邁著沉穩的步伐,穿過院子,走進了那間光線略顯昏暗的木雕工作室。
一進門,一股好聞的樟木香氣撲麵而來。
陳默正背對著她,站在一張工作台前,手裡拿著一把刻刀,似乎在專注地雕刻著什麼。他的父親陳遠山,並不在屋裡。
“秦嵐,上校軍銜,國家安全委員會直屬,‘九州玄鏡’特彆行動處負責人,代號‘朱雀’。”陳默沒有回頭,卻用一種平靜的、陳述事實的語調,準確無誤地說出了她的身份信息。
秦嵐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的代號“朱雀”,是“守望者”內部的最高機密!除了包括龍帥在內的寥寥數人,絕不可能有外人知曉!
而現在,這個秘密,卻被目標如此輕描淡寫地、一語道破。
一股寒意,瞬間從她的腳底板,竄上了天靈蓋。她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那種……在更高維度智慧麵前,自己如同一個透明人般的、絕對的無力感。
“陳默先生。”秦嵐畢竟是身經百戰的精英,她迅速地壓下了心中的驚濤駭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我今天來,是代表國家,正式邀請您去京城一趟。有幾位老人家,想跟您當麵聊一聊。”
“聊一談?”陳默終於轉過身,他放下了手中的刻刀,那張清秀而剛毅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是想聊一聊,‘天眼科技’的股價為什麼會崩盤?還是想聊一聊,我是如何,在你們的‘天眼’係統下,隨意進出的?”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在秦嵐的心上。
“又或者,”陳默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是想聊一聊,關於我們這個宇宙的真實架構?關於維度、靈能,以及那個隨時可能順著維度通道,降臨到我們頭頂的、名為‘星空族’的星際天災?”
當“星空族”這三個字從陳默口中說出時,秦嵐感覺自己的大腦,嗡的一聲,幾乎要停止運轉。
這個詞,從未在地球上的任何文獻和情報中出現過。這已經超出了“情報泄露”的範疇,這是一種來自未知領域的、她完全無法理解的“預言”。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龍帥在出發前,會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語氣,對她下達那道最終指示——
“秦嵐,記住。從你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你所代表的,不再是強權的‘國家機器’。你所要做的,是作為一個‘學生’,去聆聽一位‘老師’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