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狩獵時代,第一百一十七天,午夜。
72號錐形數據區域,第四維度,“天秤宮”,最高審判庭。
“我接受。”
當這三個字,以一種不含絲毫煙火氣,卻又比任何恒星內核都要堅硬的平靜姿態,從陳默那略顯蒼白但卻無比堅定的唇間吐出時。整個由秩序與平衡構築的“天秤宮”,其運轉了數萬年的法則基石,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被一股來自異次元無法被理解也無法被抗拒的意誌,給狠狠地敲出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寂靜。
一種比黑洞視界內部還要深沉、還要絕對的寂靜,籠罩了整座神殿。
時間仿佛被陳默這簡短的回應給斬斷了。無論是“純血派”那喧囂的怒火,還是“昆侖號”眾人那即將要脫口而出的驚呼,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這一刹那的永恒之中。
雷昂那雙燃燒著黃金烈焰的眼眸,猛地收縮了一下。
那是一種混雜了極致的錯愕、瞬間的狂喜、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名為“欣賞”的複雜情緒。他預想過陳默可能會有的無數種反應——他可能會憤怒地反駁,可能會冷靜地談判,甚至可能會屈辱地退讓。但他唯獨沒有想到,這個精神力明明已經虛弱到如同風中殘燭的男人,竟然會如此乾脆利落地,接下了他這座足以壓垮任何神明的巍峨神山。
他沒有討價還價。
他沒有尋求退路。
他隻是用一種近乎於“理所當然”的姿態,將自己,和自己身後那艘承載了一個文明所有希望的方舟,一同推上了這場決定生死的終極賭桌。
這一刻,雷昂仿佛從陳默那單薄的身影之中,看到了另一個模糊卻又無比熟悉的影子。那個曾經與他並肩,同樣敢於用整個聯盟的命運作為賭注,去挑戰“不可能”的男人。
奧蘭多。
“你……你瘋了!!”
第一個從這片凝固的時空中掙脫出來的,是“天蠍宮”的領袖,安塔瑞斯。他那隱藏在猙獰頭盔之下的幽綠色眼眸之中,所有的審慎與算計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到了獵物主動跳進陷阱毫不掩飾的病態狂喜與惡毒的嘲弄!
“你以為你是誰?!一個連自己母星係都要靠‘自爆’才能逃出來的喪家之犬!你憑什麼敢於接受雷昂大人的神聖決鬥?!你這是在自尋死路!是在為你的傲慢與罪孽,付出最愚蠢的代價!”
他的精神咆哮如同淬了劇毒的音波,試圖撼動陳默那看似平靜的意誌。
然而,陳末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之中,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種如同在看一隻聒噪的夏蟲般的,純粹的漠然。
這種漠然,比任何反駁都更加令安塔瑞斯感到憤怒。
與此同時,“昆侖號”的全息投影之中,早已炸開了鍋。
“老板!!!”
趙磊那如同暴龍般的怒吼聲,第一個衝破了通訊靜默。“你他媽的在說什麼胡話?!決鬥?!你跟他決鬥?!你知道他是誰嗎?那是‘十二黃金星宮’的頭兒!是活了幾千萬年的老怪物!你現在連抬個胳膊都費勁,你拿什麼跟他打?!用你的嘴炮嗎?!”
“陳默!你冷靜一點!”單星璿的心臟在那一瞬間仿佛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她衝到投影的最前方,那雙總是充滿了溫柔與信任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浮現出了無法抑製的驚慌與恐懼,“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我們是來尋求聯盟的!我們可以談!我們可以慢慢地讓他們了解真相!你沒有必要用自己的命去賭啊!”
“議長說得對!”程宇也急得滿頭大汗,他麵前的戰術麵板上,“亞當”已經用最刺目的紅色字體,計算出了一個讓他連看都不敢看的恐怖數據,“根據‘亞當’對雷昂剛才瞬間爆發的精神力場強度進行的初步估算,其能量級數至少在‘第九維度’以上!而老板您目前……您目前的精神力活躍度,甚至不足全盛時期的百分之一!這場對決,從任何數據模型上分析,其勝率……都是……無限趨近於零!”
葉知秋、周宇航、林凡……所有“昆侖號”的核心成員,他們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震驚,迅速地演變成了強烈的反對與深深的憂慮。他們不是不相信陳默,而是他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領袖,去進行一場毫無任何勝算的自殺式衝鋒。
他們的反對聲浪,通過量子通訊,清晰地回蕩在審判庭的上空,與安塔瑞斯那充滿了惡意的嘲諷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充滿了混亂與質疑的嘈雜音景。
然而,這一切的喧囂,卻仿佛絲毫無法觸及那兩個正處於風暴中心的男人。
雷昂無視了所有人的聲音,他隻是用他那充滿了壓迫感的黃金眼眸,靜靜地注視著陳默,等待著他最後的確認。
而陳默,則緩緩地抬起手,對著自己身後那片充滿了焦急與混亂的全息投影,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昆侖號”上的所有喧嘩,瞬間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用一種充滿了不解與痛苦的眼神望著他,但他們還是下意識地,服從了他們領袖的意誌。
做完這一切,陳默才緩緩地將目光,重新投向了雷昂。
“時間,地點。”
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靜,但這一次,那平靜之中,卻多了一絲如同出鞘之劍般的鋒利與決絕。
雷昂那總是緊繃著的,如同古希臘雕塑般完美的嘴角,終於,第一次,緩緩地向上揚起了一個充滿了欣賞與戰意的弧度。
“好。”他點了點頭,聲音中充滿了對一個真正“對手”的尊重,“三天後。新紀元,第一百二十一天,黎明之時。”
他緩緩地抬起手,指向了穹頂星圖之上,一個燃燒著最熾熱的白色火焰的星座。
“地點——‘白羊宮’,‘真理角鬥場’。”
“那裡,是我們達爾克斯人類聯盟,用一顆中子星的殘骸所鍛造的,最古老,也最神聖的星際競技場。它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用最純粹的‘戰鬥’,去裁決一切無法用‘言語’來解決的‘真理’。”
“我,會在那裡等你。”
說完,雷昂深深地看了陳默最後一眼,然後猛地轉過身,他那身後的金色披風在空中劃出一道充滿了王者霸氣的軌跡。
“——退庭!”
隨著他那如同神之諭令般的聲音落下,整個“天秤宮”的審判儀式,以一種最出人意料,也最驚心動魄的方式,宣告結束。
黃金領袖們的投影,開始一個個地暗淡下去。安塔瑞斯在消失前,對著陳默投來了一個充滿了“你死定了”的惡毒眼神。而另一些,如“處女宮”和“水瓶宮”的守護者,則用一種充滿了複雜與擔憂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最終,整座宏偉的審判庭,再次恢複了它那亙古不變的空曠與死寂。隻剩下“昆侖號”那依舊亮著的全息投影,孤零零地懸浮在神殿的中央,如同暴風雨過後,一葉飄搖在無儘大海之上的孤舟。
當“天秤宮”的通訊被單方麵切斷,那充滿了神聖與壓迫感的宏偉殿堂從眼前消失的瞬間,一股壓抑到極限的怒火與恐慌,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就淹沒了整個艦橋。
“老板!!!”
趙磊第一個衝了上來,他那張總是充滿了自信與狂傲的臉上,此刻卻寫滿了憤怒與無法理解。他一把抓住陳默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仿佛要將那個做出瘋狂決定的靈魂給重新搖回正軌。
“你他媽的到底在想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答應了什麼?!那不是請客吃飯!那是去跟一頭活了上千萬年的史前雄獅單挑!你拿什麼去跟他打?!我們好不容易才從地球那個鬼地方逃出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你現在要去送死?!你把我們這些人當什麼了?!你把這艘船上那一萬條命當什麼了?!”
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激動而變得嘶啞,眼眶之中甚至泛起了憤怒的紅光。他不是在指責,他是在用一種最笨拙也最粗暴的方式,表達著他那深入骨髓的恐懼與忠誠。
“趙磊!你冷靜點!”單星璿也衝了上來,她用力地想要拉開趙磊,但她的聲音同樣充滿了顫抖,“陳默,你告訴我,你不是認真的,對不對?你隻是在用一種……一種緩兵之計,對不對?我們還有時間,我們還有機會去解釋……”
“解釋?怎麼解釋?”葉知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她那總是如同手術刀般冷靜銳利的眼神,此刻卻充滿了深深的無力感。她調出了剛才“亞當”分析出的數據模型,那上麵一條條紅色代表著“絕對劣勢”的分析結論,如同最冰冷的判決書。
“賽倫的那份影像,是無法被辯駁的‘事實’。我們確實引爆了木星。在‘純血派’那些將‘秩序’與‘規則’視為最高信仰的原教旨主義者眼中,我們就是一群為了活命不擇手段的‘異端’。任何言語上的辯解,都隻會讓他們覺得我們是在狡辯,是在褻瀆他們神聖的‘規則’。”
“那也不能去送死啊!”林凡也忍不住開口了,這位總是沉默寡言的王牌飛行員,此刻的臉上也寫滿了焦急,“老板,你是我們的主心骨!如果你倒下了,那我們這艘船,我們這一萬個‘火種’,就真的徹底失去方向了!”
“對啊!老板!”
“三思啊!”
一時間,整個艦橋都充滿了反對與勸阻的聲音。十二宮的執掌者們,這些在各自領域都是絕對天才,足以獨當一麵的“新神”們,此刻卻像一群即將要被拋棄的孩子,用儘了所有的方式,試圖將他們那即將要踏上不歸路的“父親”,給強行地拉回來。
他們將陳默團團圍住,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解、憤怒、恐懼與深深的擔憂。
這,是“諾亞方舟”自啟航以來,所麵臨的第一次,也是最嚴重的一次內部信任危機。
而陳默,就那樣靜靜地站立在風暴的中心。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沒有說話,隻是任由趙磊那充滿了力量的大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肩膀,任由那一雙雙充滿了複雜情緒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他能感受到他們每一個人的真心。
他能感受到趙磊那狂怒之下的恐懼,能感受到單星璿那哀求之下的深愛,能感受到程宇那數據之下的絕望,能感受到林凡那沉默之下的忠誠。
他知道,他們都是為了他好。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