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銘將這一切都聽在耳中,看在眼裡。菲利克斯的維護讓他心中劃過一絲暖流,那是久違的、被人理解和信任的感覺。而高崔克那看似粗魯卻直指核心的“辯護”,也讓他感受到了一種來自戰士之間的、不言而喻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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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並不能完全驅散他內心的寒意。尤莉卡的那些話,如同鋒利的刀子,深深地刺傷了他。他知道,隻要他身上流淌著黑暗精靈的血液,隻要他那異於常人的外貌和過去無法被徹底抹去,這種基於出身和種族的偏見與歧視,就可能永遠伴隨著他。
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篝火旁,從行囊中取出一些乾燥的木柴,添進漸漸衰弱的火焰中。火光跳動,映照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那雙在陰影中顯得格外深邃的眼睛,平靜無波,仿佛之前的一切爭論都與他無關。
他沒有試圖向尤莉卡解釋什麼,也沒有向菲利克斯和高崔克表達感謝。他隻是默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檢查馬匹的草料,清點剩餘的箭矢,用油布仔細擦拭著連發手弩的每一個部件,動作一絲不苟,專注而沉靜。
這就是他的“無聲的辯護”。
他無法改變彆人的看法,無法抹去彆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成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價值,用沉默來對抗那些無端的指責。他會繼續用他自己的方式戰鬥,用他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隻有活下去,才有資格去尋找真正的理解和接納。
菲利克斯看著李易銘沉默而專注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他為自己剛才未能更有力地反駁尤莉卡而感到一絲愧疚,也為李易銘所承受的誤解和壓力而感到不平。他想走過去,拍拍李易銘的肩膀,說幾句安慰的話,但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語言在很多時候,都顯得蒼白無力。
高崔克則重新拿起一塊烤肉,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管他娘的,能打就行。”對他而言,隻要李易銘還是那個能在關鍵時刻射出致命或者說,讓敵人失去戰鬥力)弩箭的同伴,其他的都不重要。
尤莉卡則遠遠地避開了李易銘,她坐在自己的睡袋旁,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的臉上依舊帶著未消的怒氣和委屈,但眼神中,卻似乎也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和動搖。高崔克和菲利克斯的反應,顯然也對她造成了一定的衝擊。
夜,越來越深了。
德拉克瓦爾德森林的夜晚,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聲音。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遠處野獸的低沉咆哮,不知名昆蟲的鳴叫,以及……營地中那壓抑的沉默和偶爾響起的、刻意放低的交談聲。
李易銘接過了菲利克斯遞過來的水袋,喝了一口。水有些涼,順著喉嚨滑下,讓他紛亂的心緒稍微平靜了一些。
“謝謝。”他低聲說道。
菲利克斯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李,彆太在意尤莉卡的話。她隻是……有些固執,而且對黑暗精靈的了解,都來自於那些誇張的傳說。”
李易銘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擦拭著弩機上的一個細小劃痕,那是上次與野獸人戰鬥時留下的。他的手指修長而穩定,帶著一種與精密器械打交道所特有的靈巧。
“你的射術……很特彆。”菲利克斯斟酌著詞句,試圖找到一個更中性的表達方式,“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李易銘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看向菲利克斯。詩人的眼中沒有探究,沒有審判,隻有真誠的理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理由?”李易銘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帶著一絲自嘲,“或許吧。或許隻是……習慣了。”
習慣了在恐懼中尋求一絲虛幻的控製,習慣了用這種扭曲的方式來逃避內心深處的夢魘。
菲利克斯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李易銘那雙重新垂下的、不願多談的眼眸,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知道,有些傷口,不是那麼容易被觸碰的。他能做的,隻是給予對方足夠的空間和尊重。
“早點休息吧,李。”菲利克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還要趕路。守夜的事情,交給我和高崔克。”
李易銘點了點頭,沒有拒絕。他確實感到了一陣發自內心的疲憊,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當他躺進自己的睡袋,閉上眼睛時,尤莉卡那句“黑暗精靈的本性”依然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中盤旋。但他知道,他不能被這些言語所擊垮。他必須活下去,必須變得更強。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那些曾經給予他溫暖和信任的人,比如遠在震旦的老商人,比如此刻身邊的菲利克斯和高崔克。
他的“無聲的辯護”,才剛剛開始。而這條充滿荊棘與誤解的道路,他也必須堅定地走下去。因為,在哈爾·岡西之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恐懼和絕望之外的、一些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東西——那或許可以稱之為,友誼的萌芽。儘管這萌芽,此刻正麵臨著嚴峻的考驗。
森林的呼吸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而李易銘,就在這片危機四伏的黑暗森林中,在同伴或理解或誤解的目光下,沉沉睡去。他的眉頭依舊微微蹙著,仿佛在夢中,依然在與那些無形的枷鎖和有形的敵人進行著永無休止的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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