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斯卡文魔都扭曲的輪廓之上。空氣中彌漫著次元石特有的甜腥與硫磺的刺鼻,混合著無數肮臟生物散發出的惡臭,形成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瘴氣。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邊緣,一處被幾塊巨大、扭曲的黑色岩石巧妙遮掩的臨時營地中,三道身影正圍著一張粗糙的羊皮地圖,低聲而激烈地爭論著。
地圖是尤莉卡和娜莉斯卡各自帶領斥候小隊,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從不同方向對斯卡文魔都外圍進行詳細偵察後,綜合雙方情報繪製而成的。它比之前任何一份地圖都要精確,也更加令人絕望。斯卡文魔都的地表防禦,簡直是一座由鋼鐵、次元石和無數鼠人血肉鑄成的移動堡壘。
高聳入雲的城牆並非平整的石塊,而是由無數扭曲的金屬支架、凝固的次元石熔渣、甚至是被奴役的巨型生物骨骸胡亂堆砌而成,其間遍布著猙獰的炮口和射擊孔。地圖上用紅色的墨水標記著一個個致命的區域:成群結隊的抬槍陣地,如同毒蛇般潛伏在陰影中;毒風迫擊炮組隱藏在由廢棄機械零件構成的掩體後,隨時準備將致命的毒氣拋灑向任何靠近的敵人;鼠特林機槍巢穴如同惡毒的蜘蛛網,扼守著每一條可能的進攻路線。更不用說那些高聳的、不斷噴吐著綠黑色濃煙的塔樓,斥候們親眼目睹了它們發射出毀滅性的次元閃電,將數噸重的岩石瞬間化為齏粉。
“正麵強攻,就是讓我們所有的人去送死。”尤莉卡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決絕,她纖長的手指點在地圖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紅色標記上,紫色的眼眸在搖曳的火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我們的人數本就處於劣勢,武器裝備更是無法與史庫裡氏族的這些戰爭機器相提並論。即便是娜莉斯卡的盾牆,也擋不住次元閃電的轟擊,更不用說那些無孔不入的毒風了。”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地圖側翼一片被標記為“廢棄礦區”和“地裂帶”的區域,那裡用藍色的墨水勾勒出了幾個可疑的符號,代表著她們發現的地下入口。
“唯一的生路,在這裡。”尤莉卡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特有的魅惑與自信,“斯卡文鼠人是穴居生物,他們的城市,地表部分隻是一個巨大的陷阱。真正的核心,他們的指揮中樞,甚至是伊克特·利爪的巢穴,一定深藏地下。我們找到的那些入口,雖然隱蔽且布滿了陷阱,但至少給了我們一個繞過地表防禦,直插敵人心臟的機會。”
她的計劃大膽而冒險:由她帶領一支最精銳的小隊,攜帶足夠的炸藥和特製武器,從那些隱秘的地道潛入斯卡文魔都的地下,找到並摧毀敵人的關鍵設施,製造混亂,甚至直接刺殺伊克特·利爪。
“從老鼠洞裡爬進去?”娜莉斯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她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對這種“鬼祟”戰術的鄙夷,“尤莉卡,我們是戰士,不是小偷!我們要的是一場堂堂正正的勝利,是在陽光下如果這裡有陽光的話)擊潰敵人,讓那些肮臟的老鼠在我們的劍與矛之下顫抖!而不是像它們一樣,在黑暗的泥土裡苟且偷生!”
她猛地一拳砸在地圖上斯卡文魔都正麵的城牆位置,發出沉悶的響聲:“這裡!才是我們應該進攻的地方!集中我們所有的力量,用我們的弩箭撕開他們的防線,用我們的盾矛碾碎他們的抵抗!基斯裡夫的勇士,無懼任何挑戰!隻有通過一場血與火的正麵搏殺,才能洗刷米拉格連諾的恥辱,才能告慰那些死去的同胞!”
娜莉斯卡的計劃同樣直接而慘烈:集結所有兵力,不惜一切代價,從斯卡文魔都防禦相對薄弱但也僅僅是相對而言)的一段城牆發起強攻,用勇氣和犧牲精神,硬生生砸開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在她看來,這才是唯一符合她貴族榮譽和戰士信條的戰法。而且,她堅信,隻有在萬軍之中親手斬下伊克特·利爪的頭顱,才能真正贏得那個與尤莉卡之間的賭約,贏得李易銘完整的心。
“堂堂正正的勝利?”尤莉卡嗤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嘲諷,“娜莉斯卡,你所謂的‘堂堂正正’,就是讓我們的人排著隊去撞那些次元石炮台嗎?還是指望用你的盾牌去抵擋那些比攻城錘還厲害的鼠巨魔?醒醒吧,我的‘堅盾小姐’,麵對斯卡文鼠人,任何所謂的騎士精神和戰場規則都是狗屁!它們隻會用最卑鄙、最惡毒的方式來對付我們。我們能做的,就是比它們更狡猾,更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不代表要像老鼠一樣打洞!”娜莉斯卡毫不示弱地反駁,“地下的環境錯綜複雜,我們的陣型優勢將蕩然無存,弩手也無法發揮作用。一旦深入,我們就會被分割包圍,最終被那些鼠人一口口吃掉!你的計劃,才是真正的自殺行為!”
“我的計劃至少有一線生機!”尤莉卡的聲音也尖銳起來,“而你的計劃,除了讓我們流儘最後一滴血,什麼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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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爭吵越來越激烈,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她們不僅僅是在爭論戰術,更是在宣泄著彼此之間積壓已久的矛盾和競爭。那個關於伊克特·利爪的賭約,如同催化劑一般,將她們的驕傲、好勝心以及對李易銘的愛意與占有欲,都放大到了極致。
李易銘沉默地聽著,眉頭緊鎖。他的目光在地圖上遊移,心中充滿了掙紮。尤莉卡的計劃,風險極高,一旦失敗,潛入小隊將全軍覆沒,而且對於整體戰局的幫助也未可知。娜莉斯卡的計劃,則幾乎是必敗之局,以他們目前的兵力,正麵硬撼斯卡文魔都的防禦體係,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能感覺到兩人話語中那股強烈的個人意誌。尤莉卡渴望通過一次完美的、如手術刀般精準的刺殺來證明自己,贏得賭約。娜莉斯卡則希望通過一場史詩般的、榮耀的攻城戰來彰顯自己的勇武,同樣是為了那個賭約。她們的理智,似乎都在一定程度上被這瘋狂的賭注和彼此的競爭所蒙蔽。
“夠了!”李易銘終於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爭吵中的尤莉卡和娜莉斯卡同時一滯,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在她們的印象中,李易銘很少用如此強硬的語氣說話。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也都有致命的缺陷。”李易銘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尤莉卡,地道滲透的確有可能出奇製勝,但我們對地下的情況一無所知,一旦遭遇埋伏或者迷失方向,後果不堪設想。而且,一支小規模的滲透部隊,即便成功製造了混亂,也很難對整個戰局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他轉向娜莉斯卡:“娜莉斯卡,正麵強攻確實能發揮我們部隊的陣型優勢,但正如尤莉卡所說,敵人的地表火力太強了。我們根本無法在他們密集的炮火下靠近城牆,更不用說攻破它。那樣的犧牲,毫無意義。”
帳篷內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沉默不語,她們知道李易銘說的是事實。她們的計劃,都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孤注一擲。
李易銘的目光再次回到地圖上,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試圖從這看似無解的困局中找到一絲破綻。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在了斯卡文魔都側翼,一片介於尤莉卡提議的“地道入口區”和娜莉斯卡主張的“正麵強攻點”之間的區域。
那是一段相對低矮的城牆,連接著一座廢棄的次元石冶煉工坊和一片布滿了扭曲金屬管道的區域。地圖上標記顯示,這裡的防禦火力相對稀疏,但地形複雜,到處都是工業廢墟和不穩定的建築結構。
“或許……我們可以這樣。”李易銘緩緩開口,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抬起頭,看向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們不能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李易銘指著地圖說道,“單一的正麵強攻是送死,單一的地道滲透也難以扭轉大局。但如果我們能將兩者結合起來呢?”
“結合?”尤莉卡挑了挑眉。
“沒錯。”李易銘點了點頭,“我的想法是,分兵。”
“分兵?”娜莉斯卡皺起了眉頭,“在這種關鍵時刻分兵,隻會削弱我們的力量,更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
“不完全是這樣。”李易銘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采取一種多點佯攻、重點突破的策略。”
他指著娜莉斯卡之前選定的那段主城牆區域:“娜莉斯卡,你仍然帶領我們的主力部隊,包括所有的盾矛兵和大部分弩手,對這裡發動佯攻。”
“佯攻?”娜莉斯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滿。她渴望的是一場決定性的會戰,而不是佯攻。
“聽我說完,娜莉斯卡。”李易銘語氣堅定,“你的任務,不是攻破這段城牆,而是製造足夠大的聲勢,吸引斯卡文鼠人的注意力和主要兵力。你要讓他們相信,我們打算從這裡發動總攻。這會給我們的其他行動創造機會。”
然後,他將手指移向尤莉卡之前標記的那些地道入口:“尤莉卡,你帶領一支由最精銳的斥候和突擊隊員組成的小分隊,大約五十人,攜帶足夠的炸藥和你的特製毒藥,從這些地道潛入。你的目標不是伊克特·利爪,那太冒險了。你的目標是,滲透到這座廢棄的次元石冶煉工坊附近。”他指著地圖上那片地形複雜的區域,“根據情報,這裡雖然廢棄,但地下結構複雜,很可能與斯卡文魔都的許多重要區域相連。而且,它距離我們真正的主攻方向很近。”
“真正的主攻方向?”尤莉卡和娜莉斯卡異口同聲地問道。
李易銘的手指,落在了那段連接著冶煉工坊、地形複雜的低矮城牆上。
“這裡,才是我們真正的突破點。”李易銘沉聲說道,“這段城牆的防禦相對薄弱,而且周圍的工業廢墟可以為我們提供掩護。在娜莉斯卡的佯攻吸引了敵人主力,尤莉卡的滲透小隊在冶煉工坊附近製造混亂和破壞,甚至可能從內部打開某個通道之後,我會親自帶領導我們最精銳的弩手和一部分盾矛兵預備隊,對這裡發動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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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兩人,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娜莉斯卡的佯攻是錘子,負責吸引和敲打。尤莉卡的滲透是錐子,負責鑽孔和破壞。而我帶領的突擊隊,則是楔子,在錘子和錐子製造出裂痕之後,一舉楔入,撕開敵人的防線!”
這個計劃,讓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陷入了沉思。
李易銘的“分兵之策”,並非簡單的將兵力分散,而是試圖通過不同方向、不同性質的攻擊,來迷惑敵人,分散敵人的兵力,並最終在預定的薄弱點上集中優勢力量,實現突破。
這個計劃的風險依然巨大。佯攻部隊如果無法有效吸引敵人主力,或者自身損失過大,都會導致整個計劃失敗。滲透部隊如果被發現,或者未能按時到達指定位置製造混亂,也會讓主攻部隊陷入孤立。而主攻部隊,則必須在恰當的時機發動攻擊,早了可能暴露意圖,晚了則可能錯失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