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陰影的披風;森林,是陰影的王國。而在這片被月光和迷霧籠罩的王國裡,尤莉卡·瑪格多娃,便是當之無愧的女皇。
她如同一滴墨汁融入水中,悄無聲息地穿行在盤根錯節的古樹之間。她的身體仿佛沒有實體,時而化作一道貼地而行的淡薄影子,時而又與一棵大樹的陰影融為一體,完美地避開了林間所有可能存在的視線和魔法陷阱。在她身後,六名同樣精通陰影之道的“黯影”刺客,如同她的分身,以同樣的詭異和寂靜,緊緊跟隨著她的步伐。
這是他們潛入森林深處的第三天。自從與李易銘的主力部隊分開後,尤莉卡便切斷了所有的魔法通訊。她知道,在這片屬於艾索洛倫的領域裡,任何一絲非自然的魔法波動,都可能像黑夜中的篝火一樣,引來森林主人的注意。在這裡,她隻能依靠最原始的追蹤技巧,以及她對陰影魔法最深刻的理解。
她的任務很明確:找到奧萊恩狂獵的主力,摸清他們的動向,如果可能,刺殺他們的低階指揮官,破壞他們的補給和儀式,為李易銘那看似魯莽的“強攻”計劃,掃清障礙,創造機會。這是一場在暗影中進行的、孤獨而致命的獵殺。
突然,尤莉卡停下了腳步,舉起了手。身後的六名刺客瞬間定在原地,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尤莉卡蹲下身,伸出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指,輕輕觸摸著地麵上一片不起眼的苔蘚。
苔蘚的觸感有些異樣,比周圍的更濕潤,而且帶著一絲微弱的、不屬於這片森林的魔法能量殘留。
“是路徑之石的痕跡。”她用一種隻有自己和身後同伴能聽到的、幾乎沒有振動喉嚨的方式說道,“木精靈用它來標記安全的路徑和傳遞信息。我們離他們的一個重要節點不遠了。”
她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感知沉入腳下的陰影之中。陰影魔法,在尤莉卡手中早已不僅僅是隱匿和移動的工具。她開始嘗試研究更深層次的陰影操控——聆聽陰影的“回響”。世間萬物,隻要有光,便有影。而影子,是無聲的見證者,它記錄下了經過它的一切。
在她的感知中,周圍的景象變成了一片由深淺不一的灰色構成的世界。她能“看”到,在不久之前,有一隊木精靈從這裡經過。他們的影子在地麵上留下了淡淡的“軌跡”,如同水麵上的漣漪。她甚至能從影子的深淺和形態,判斷出他們的人數、裝備,以及大致的前進方向。
“十二個人。八名荒林遊俠,四名永恒守衛。他們剛剛在這裡進行了一次短暫的交接,然後分成了兩隊。”尤莉卡睜開眼睛,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一隊向東,應該是去支援前線的伏擊點。另一隊……向北,去了一個山穀。那裡,有更強的能量反應。”
她做出了決定:“我們去北邊。那些伏擊點是消耗品,殺了也沒用。我要看看,他們到底在那個山穀裡搞什麼鬼。”
七道影子再次啟動,如同林間的鬼魅,向著北方飄去。
越往北走,森林中的自然能量就越發濃鬱,也越發……充滿敵意。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整座森林都在排斥著他們這些不速之客。尤莉卡甚至能感覺到,有些藤蔓會“不經意”地伸向他們的腳踝,有些樹根會“恰好”在他們落腳點拱起。
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擋陰影的腳步。
大約一個小時後,他們抵達了山穀的邊緣。尤莉卡潛伏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觀察著下方的情景。
山穀不大,但地勢險要。穀底,有一處被清理出來的空地。空地的中央,是一個由數塊翠綠色的巨石搭建而成的簡易祭壇。祭壇上,擺放著一些提利爾士兵的頭盔、折斷的武器,以及一些風乾的野獸骸骨。一名身披樹葉編織的長袍、手持扭曲木杖的木精靈法師,正站在祭壇前,低聲吟唱著什麼。
在他的吟唱聲中,祭壇上的巨石散發出柔和的綠光,光芒彙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光柱,衝天而起,融入了上方的森林迷霧之中。
“是‘林語儀式’。”尤莉卡身旁的一名刺客低聲說道,他是這支小隊中對精靈文化最有研究的人。“他們在通過這種方式,強化這片區域的森林結界,讓我們的法師無法施法,讓我們的斥候迷失方向。同時,他們也能通過這個祭壇,將戰場上的信息傳遞回艾索洛倫的腹地。”
尤莉卡點了點頭,這就是她要找的目標之一。摧毀這個祭壇,就等於戳瞎了木精靈的一隻眼睛,也為李易銘的大部隊掃清了一道魔法障礙。
祭壇的周圍,戒備森嚴。除了那名正在施法的法師,還有至少二十名永恒守衛,他們手持長矛和盾牌,將祭壇圍得水泄不通。而在山穀兩側的峭壁上,還隱藏著至少十名荒林遊俠,他們手中的長弓,已經對準了所有可能進入山穀的路徑。
硬闖,無異於自殺。
“你有辦法無聲地解決掉峭壁上的那些弓箭手嗎?”尤莉卡問身旁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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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但需要時間,而且無法保證不驚動下麵的守衛。”刺客回答道,“他們的感知非常敏銳。”
尤莉卡沉吟了片刻,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腦中形成。她不再滿足於僅僅破壞祭壇。她要……將這裡變成一個陷阱,一個反獵殺的舞台。
她從腰間的皮囊裡,取出了一枚小小的、由黑曜石雕刻而成的烏鴉。她將一絲陰影魔力注入其中,黑曜石烏鴉的眼睛亮起了一點紅光。
“莫拉,”她對著烏鴉低語,“執行‘夜鶯’計劃。目標,山穀祭壇。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
說完,她將烏鴉輕輕一拋,黑曜石烏鴉瞬間化作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接著,尤莉卡對身後的六名刺客下達了一連串簡短而精準的命令。他們分成三組,悄無聲息地散開,潛伏在山穀周圍的陰影之中,如同等待獵物上鉤的蜘蛛。
尤莉卡自己,則緩緩地向後退去,重新融入了更深邃的黑暗裡。她需要積蓄力量,準備施展一個她最近才掌握的、威力巨大但消耗也同樣驚人的法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山穀中,木精靈法師的吟唱聲依舊在繼續,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