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的布置與主廳的森嚴肅殺截然不同,顯得私密而奢華。厚重的、繡著銀色星辰圖案的掛毯覆蓋了四壁,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和寒氣。地麵上鋪著不知名野獸的柔軟毛皮,踩上去悄無聲息。房間的中央,一張由黑色大理石打造的圓桌旁,擺放著三張造型典雅、靠背極高的椅子。桌上,早已備好了一套精致的銀質酒具和三個水晶高腳杯。
哈格林優雅地走到桌邊,親手拿起一個雕刻著繁複花紋的酒瓶,為李易銘和阿麗莎分彆斟滿了酒。杯中的酒液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如同紅寶石般的色澤,散發著濃鬱的果香和一絲奇特的、仿佛來自某種異域香料的氣息。
“嘗嘗吧,這是我們德庫拉女巫團特有的‘血色甘泉’。”哈格林將酒杯推到他們麵前,自己也端起一杯,輕輕晃動著,觀察著酒液在杯壁上掛出的痕跡。“它能讓疲憊的旅人恢複精力,也能讓迷茫的靈魂看清前路。”
李易銘端起酒杯,卻沒有立刻飲用。他看著杯中旋轉的深紅色液體,淡淡地說道:“我不需要美酒來為我指引方向,哈格林大人。我的道路很清晰,我的目標也很明確。”
“哦?是嗎?”哈格林輕啜了一口酒,豐潤的嘴唇上留下了一抹誘人的濕潤。她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著李易銘,“那麼,告訴我,親王殿下。你的目標,那個逃亡的木精靈國王奧萊恩,你準備如何在這片廣袤而危險的巫女林裡找到他?”
阿麗莎在一旁冷冷地補充道:“我們有龍。我們可以將整片森林燒成平地,一寸一寸地尋找。”
“一個不錯的想法,阿麗莎領主。簡單,直接,充滿了我們黑暗精靈的風格。”哈格林讚許地點了點頭,但隨即話鋒一轉,“但是,很遺憾,這個方法行不通。巫女林不是艾索洛倫,這裡的每一棵樹,每一寸土地,都被暮光姐妹那混亂而強大的魔法所浸染。普通的火焰在這裡會迅速熄滅,即便是龍焰,在深入林地核心後,其威力也會被大幅削弱。更何況,林中充滿了幻象和空間陷阱,你們的龍或許能焚燒一片區域,但下一秒,你們可能會發現自己燒的隻是一片幻影,而真正的目標,早已在幾裡之外看著你們徒勞無功。”
她頓了頓,看著李易銘和阿麗莎陷入思索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巫女林是暮光姐妹的主場。在這裡,她們就是神。想要在一個‘神’的國度裡,找到並殺死一個被祂庇護的人,隻靠蠻力,是行不通的。”
“所以,你需要我們的幫助。”李易銘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核心。他將酒杯端到唇邊,淺嘗了一口。酒液入口甘醇,隨即化為一股暖流湧入四肢百骸,確實有驅散疲勞的奇效。
“是的,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哈格林坦然承認,毫不掩飾自己的困境,“反之,你們也需要我。”
她站起身,走到偏廳一側牆壁上懸掛的一副巨大的軍事地圖前。那是一副用獸皮繪製的、極為詳儘的地圖,上麵標注著海格之廳、末日林地以及巫女林外圍的各種地形、據點和勢力分布。
“暮光姐妹的軍隊,正從三個方向對海格之廳形成合圍。”她用纖長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三條紅色的弧線,“她們的主力,由‘林地之怒’奈絲特拉和‘暗影之擁’阿洛涵親自率領,盤踞在巫女林的核心‘迷霧神殿’。她們不斷派出小股部隊和各種森林怪物騷擾我們的防線,消耗我們的兵力和物資。這是一場典型的、令人作嘔的消耗戰。她們想把我們活活困死、拖垮在這裡。”
“她們的目的呢?”阿麗莎問道。
“她們聲稱,我們凱恩信徒的存在,‘汙染’了這片土地的神聖。”哈格林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多麼可笑的借口。說到底,不過是伊莎的走狗與凱恩的子民之間,延續了千萬年的宿怨罷了。但這一次,她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激進,更加瘋狂。”
她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地圖上一個用血色標記出的地點——“迷霧神殿”。
“我的情報顯示,你們要找的那個奧萊恩,就在前來那裡的路上。”哈格林轉過身,重新看向李易銘,“他似乎提前與暮光姐妹達成了某種協議。他將艾索洛倫殘存的狂獵之力,注入了巫女林,使得這裡的森林怪物變得更加狂暴和強大。作為回報,暮光姐妹為他提供庇護,並承諾會用她們的魔法,讓艾瑞爾為他重塑一具能夠真正承載森林之怒的軀體。”
李易銘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霜。奧萊恩不僅活著,還在試圖恢複力量。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我需要一個計劃。”他沉聲說道。
“計劃很簡單。”哈格林走回桌邊,重新坐下,身體向著李易銘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幾乎能讓他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體溫和那股獨特的香氣,“我們需要一次精準的、致命的斬首行動。直接突襲迷霧神殿,殺死暮光姐妹,或者……至少殺死她們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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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姐妹是共生體。”阿麗莎提醒道,“殺死一個,另一個也會死亡。但想要同時殺死兩個,幾乎是不可能的。她們總有一個會處於虛無的幻影狀態。”
“沒錯。所以我們的目標,就是逼出她們的實體,然後集火其中一個。”哈格林眼中閃爍著智慧與算計的光芒,“我會動用我全部的女巫團力量,在正麵戰場上發動一次總攻,製造出前所未有的壓力,逼迫暮光姐妹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正麵指揮中。而你們,李易銘殿下,你和你強大的副官,將是我們手中的利劍,從最意想不到的角度,直插她們的心臟。”
她伸出手,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隱秘而曲折的路線。“這是我花費了巨大代價才探明的一條密道,可以繞過大部分外圍防禦,直達迷霧神殿的側翼。我會用我的魔法將你們偽裝成奧萊恩和他的木精靈女副官,為你們創造出那個絕佳的刺殺機會。隻要能重創暮光姐妹,她們的軍隊就會陷入混亂,屆時,被困在神殿裡的奧萊恩,就會成為甕中之鱉。”
這個計劃聽起來天衣無縫,充滿了誘惑力。但李易銘並沒有立刻答應。他是一個戰略大師,他能聽出這個計劃背後,哈格林沒有說出口的東西。
“你的總攻,會付出慘重的代價。”李易銘平靜地陳述事實,“你的女巫團和海格之廳的軍隊,將會在正麵戰場上承受暮光姐妹最瘋狂的反撲。你這是在用你部下的性命,為我們的刺殺鋪路。”
“戰爭,總會有犧牲,殿下。”哈格林的回答冰冷而無情,充滿了黑暗精靈式的實用主義,“弱者的犧牲,是為了換取強者的勝利。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我的士兵們,會很榮幸能為殺死伊莎的走狗而獻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