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瘦小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通風管道深沉的黑暗裡，那細微的爬行聲也很快被管道本身的嗡鳴和遠處地下空間的雜音所吞沒。蘇楊如同石雕般靜立在淨室中央，所有的感官卻提升到了極限，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描著門外的一切動靜。
巡邏軍靴規律踩踏水泥地麵的聲音逐漸遠去，朝著通道另一端例行公事地巡弋而去。
機會之窗，正在打開。
強行破門，製造驚天動地的混亂，固然能吸引注意力，但也會瞬間將自己暴露在無數槍口和顧永年那深不可測的邪術之下，生還幾率渺茫。現在，有了小豆子這個意外變量，或許可以采取更精巧、更致命的策略。
禍水東引，調虎離山。
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金屬門板，仿佛看到了門外走廊側下方，那個不起眼的、覆蓋著網狀蓋板的管道井。之前被帶去“檢測”時，他敏銳地注意到，多條格外粗壯的絕緣電纜和包裹著金屬屏蔽層的管線，如同扭曲的巨蟒，從那個井口延伸出去，最終彙入怨氣與死氣最濃稠的方向——大規模關押“材料”的區域。那裡是維持生命監控係統、禁錮設施以及某些邪惡儀器運轉的能源命脈之一。
悄無聲息地移動到門後，蘇楊將耳朵貼近冰冷的金屬，屏息凝神。走廊外，暫時隻剩下遠處隱約的機器低鳴和通風係統的微弱氣流聲。巡邏的守衛應該已經走遠。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凝神法悄然運轉至一個新的層麵。精神力不再僅僅是感知，而是如同無數纖細卻堅韌的絲線，透出門扉，精準地“觸摸”到門外那複雜機械門鎖的內部結構。
他無法像鑰匙一樣直接扭動鎖芯，但他的目標也並非暴力破壞。他的意念，如同最高明的竊賊手中最精巧的工具，開始進行一種超越物理層麵的“微調”與“誤導”。
意念集中在那幾個與門框感應觸點相連的、極其細微的金屬卡簧和電子回路上。它們原本處於一種穩定的平衡狀態。
滋滋…嗡…
一陣極其微弱、幾乎被空氣流動聲掩蓋的電流紊亂聲，從門鎖內部幽微地傳出。門外，安裝在門框上方、通常無人留意的一個微型狀態指示燈，原本散發著穩定的綠色幽光，此刻卻如同接觸不良般，極其詭異地、毫無規律地快速閃爍起來！光芒在黃色警示和紅色報警之間瘋狂跳動！
幾乎在同一時間，走廊儘頭深處，那間布滿監控屏幕的控製室內。一個負責門禁係統的護衛正無聊地打著哈欠，眼前屏幕上代表各個房間狀態的圖標矩陣中，代表b區7號“淨室”的那個小圖標，突然邊緣泛紅，劇烈地閃爍起來，同時發出“嘀嘀嘀”的低頻警報蜂鳴！
“嗯？”護衛皺起眉頭，身體前傾，湊近屏幕，“b7號淨室？門禁異常？線路故障還是誤報？”他對著耳麥不確定地呼叫：“阿強，你離b區近，去7號房看一下，門禁係統報警了，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檢查一下外觀就行。”
“收到。真麻煩，這破線路。”走廊裡，一名正在附近巡邏的護衛收到指令，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轉身朝著蘇楊的房間走來。
蘇楊在門內，通過門縫下光影的變化和那逐漸清晰的、特有的沉重腳步聲，精確判斷出有人正在靠近。就在對方距離房門還有三五米時，他瞬間撤回了所有乾擾門鎖的精神力。
門外，那個閃爍不定的指示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猛地恢複了穩定的綠色，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走到門口的護衛阿強，仔細檢查了一下毫無異常的門鎖、嚴絲合縫的門框以及那安靜亮著綠燈的指示燈，對著耳麥沒好氣地報告：“頭兒，沒事！屁都沒有！估計又是哪個線路接口鬆了，顯示正常了。”
“媽的，這鬼地方的基礎設施早該全麵檢修了…行了，沒事就回來吧，保持警惕。”監控室那邊也鬆了口氣。
阿強抱怨著轉過身，準備繼續他中斷的巡邏。
就在他剛剛邁出不到五步，後背完全暴露給蘇楊房門的方向時——
嗡——劈啪！！
一聲遠比之前門鎖異響要清晰、響亮得多，仿佛電流瞬間過載爆裂的脆響，猛地從走廊側下方、那個通往關押區的電纜管道井的金屬網狀蓋板下炸響！
緊接著，一股明顯的、帶著塑料燒焦味的青煙從蓋板縫隙中絲絲縷縷逸出！同時，走廊靠近管道井區域的幾盞照明燈猛地一暗，如同電壓驟降，燈泡絲發出瀕死的橘紅色光芒，掙紮著閃爍了好幾下才勉強恢複穩定，但亮度明顯不如之前！
這才是蘇楊真正的目標！剛才對門鎖的微調乾擾，隻是麻痹對方的聲東擊西！他真正凝聚的大部分精神力，早已如同無形的探針，透過門縫和地板，精準地鎖定了下方管道井內那幾捆關鍵電纜連接最薄弱、負載最高的幾個節點，進行了一次極其短暫卻足夠暴烈的超負荷“引導”！他無法憑空製造巨大能量，卻能像在懸崖邊輕輕推一把，誘發本就處於臨界狀態的係統自行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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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無法造成大規模物理破壞，但製造一次足以觸發警報的短路火花和電壓波動，足夠了！
“怎麼回事？！”
“什麼聲音？！”
剛剛轉身的阿強和附近另一個巡邏的護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和焦糊味嚇了一跳，猛地回頭，警惕地看向冒煙的管道井蓋板！
監控室內更是瞬間炸鍋！刺耳的警報聲換了一種更急促的調子響起！
“報告！c區供電線路出現異常波動！電壓驟降！源頭鎖定在b區與c區交界處的pd3號電纜管道井！”
“不是誤報！重複，不是誤報！pd3井檢測到電弧反應和過熱！可能有嚴重線路故障或…或是人為破壞！”技術員的聲音帶著驚惶。
護衛頭子的聲音立刻在所有人員的耳麥中咆哮起來，充滿了緊張和憤怒：“所有單位注意！b區7號房附近pd3管道井發生異常！可能存在安全隱患或敵對行為！就近人員立刻前往排查確認！b區、c區所有巡邏組向事發地點靠攏，封鎖周邊通道！提高警惕，可能有入侵者！”
轟隆！
原本死寂壓抑的地下空間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瞬間沸騰起來！沉重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響起，至少四五名全副武裝的護衛從不同的岔路口和隱蔽崗位衝出，神色緊張地朝著冒煙的管道井方向狂奔而去！探照燈的光柱胡亂掃過走廊，對講機裡充斥著混亂的呼喊和指令。
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人手，在短短十幾秒內，都被成功地吸引並集中到了b區後端的管道井附近！
調虎離山，成功！
門內，蘇楊眼中寒光爆射，毫無猶豫！他再次將手掌按在門鎖位置，這一次，凝聚的精神力不再是細微的撥動，而是化作一柄無形的重錘，朝著內部那幾個剛剛被“微調”過、已然有些鬆動的精密卡簧和電子鎖芯，狠狠地一“砸”！
“哢！”
一聲清脆的金屬機括彈開聲響起！遠比之前任何聲音都要實在！
蘇楊猛地拉開門，身影如同脫離弓弦的黑色利箭，悄無聲息地閃出淨室，並反手輕輕將門帶上，仿佛從未打開過。他的身體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牆壁陰影，利用燈光因電壓不穩而產生的明明滅滅，朝著與後方騷動截然相反的、那條早已牢記於心的、通往培育室區域的備用維修通道，急速潛行而去！
他的首要目標，從來就不是普通關押區。那裡人數眾多，守衛森嚴，即便能製造混亂也難以迅速控製。唯有那個進行著最核心、最邪惡“精加工”的培育室，才是顧永年真正的心血和命門所在！摧毀那裡，才能打碎他的妄想，才能給予他最沉重的打擊，也才能為那些正在被“提煉”的無辜者，爭取一線渺茫的生機！
陰影吞噬了他的身影，隻有一道冰冷的決絕，留在空寂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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