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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再也說不下去，雙手捂住臉龐，瘦弱的肩膀因壓抑的哭泣而微微顫抖。
蘇楊沉默地站在原地，心中受到的震撼無以複加。他仿佛能看到，那位素未謀麵的師尊，是如何眼睜睜看著自己傾注了全部心血與父愛、寄予厚望的弟子，一步步走向偏執與瘋狂，最終釀成大錯，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恩將仇報，投靠敵寇，將屠刀揮向昔日的同門……那是何等錐心刺骨的痛楚與絕望！道心沒有當場崩潰，已是萬幸。
良久，青禾才勉強平複了情緒，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淚，聲音沙啞地說道：“從那以後，師尊就徹底變了。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幾乎不再離開玄木峰，也……再也沒有收過任何親傳弟子。我……我是在那次事件之後，家族蒙難，被師尊偶然遇見帶回峰的，也隻是個記名弟子，負責打理藥圃和丹房雜務。洛冰師姐是後來宗門因為玄木峰人手不足，強行分配過來的記名弟子，她性子冷，不喜與人交往，常年在外曆練，很少回來。”
她抬起頭，紅腫的眼睛望著蘇楊，帶著一絲懇求：“師尊他……表麵冷漠，拒人千裡，但他的心……其實很軟。他肯收你為記名弟子，哪怕隻是記名，也一定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種不同，或許是你在外門的堅韌，或許是你那份不肯屈服的意誌。蘇師弟……”
青禾的聲音帶著無比的鄭重：“請你……請你一定不要讓他失望。也請你……千萬不要……不要走上墨淵大師兄的那條路……”
蘇楊迎著青禾的目光，神情前所未有的肅穆。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青禾，也仿佛是對著那峰頂寂靜的竹屋，深深一揖：“師姐放心，師尊活命、授藝之恩，蘇楊銘記五內，永世不忘。前路漫漫，道心為磐。蘇楊所求，乃是堂堂正正之道，絕不敢行差踏錯，辜負師恩，亦絕不會效仿那背信棄義之人！”
這一刻，他對那位尚未謀麵的玄木真人，充滿了由衷的敬重與難以言喻的同情。這滿峰生機勃勃的藥香之下，竟埋葬著如此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玄木真人不再收親傳弟子，並非性情孤僻古怪，而是心傷太深，那道由最信任之人親手劃下的傷口，至今仍在流血。他不敢，也不願再輕易付出那般毫無保留的心血與信任，怕再次換來徹骨的背叛與毀滅性的傷害。
他能收自己為記名弟子，或許，已經是這位心若死灰的老人，在漫長歲月後，一次小心翼翼的、微小的嘗試。
了解了這段沉重的過往，蘇楊在玄木峰安頓下來。他住進了東邊那間簡陋卻乾淨的竹屋，將無名劍置於膝上，開始研習那部《青玄功》。內門的基礎功法果然遠比外門精妙，靈力運轉路線複雜了數倍，對神識和掌控力的要求極高。但這對於擁有《萬象運樞經》底蘊的蘇楊而言，並非難以逾越的障礙，他很快便沉浸其中，開始以其獨特的法理對其進行理解和適應性優化。
同時，他也沒有坐吃山空。三枚築基丹和大量靈石是底牌，不能輕易動用。開辟穩定的財源是當務之急，而煉丹，無疑是最適合他，也最能發揮他氣運感應優勢的道路。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青禾。
“煉丹？”青禾聞言，眼中終於有了一絲亮光，那沉鬱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生氣，“太好了！這丹房平日裡就我一人，總算有個伴了！師尊的丹房我們可以借用，裡麵的地火穩定，丹爐品質也極佳。不過藥材需要你自己想辦法，內門有公共藥園可以租賃靈田自己種植，也可以用貢獻點去庶務殿兌換，或者去山下的坊市購買。”
在青禾的幫助下，蘇楊用自己初始的一部分貢獻點，在玄木峰山腰一處靈氣尚可的區域，租賃了一小塊靈田。他精心挑選了一些煉製聚氣丹和回春散所需的常見草藥種子，小心翼翼地播種下去，並布置了一個簡單的聚靈和防護陣法。
與此同時，他開始嘗試煉製更高級的“培元丹”。內門丹房的地火遠比外門穩定強勁，提供的製式丹爐品質也更好，蘇楊的煉丹效率和質量都得到了顯著提升。加之他那獨特的氣運感應，雖然依舊模糊，但在感知藥材藥性融合、把握成丹契機方麵，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優勢，使得他的成丹率和上品丹的出產率穩步提升。
他將煉製出的多餘丹藥，通過青禾的一些渠道，在內門坊市低調出售，逐漸換取了不少靈石，初步實現了修煉資源的良性循環。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玄木峰的寧靜，並未能完全隔絕外界的惡意。
這一日，蘇楊正在丹房全神貫注地煉製一爐培元丹，控火、投藥、融液……步驟井然有序。忽然，青禾急匆匆地推門而入，臉上帶著罕見的驚慌和憤怒：“蘇師弟！不好了！你快去靈田看看！出事了！”
蘇楊心中猛地一沉，立刻穩住丹火，將即將成丹的藥液強行封存，以免炸爐。他二話不說，跟著青禾疾步趕到山腰的靈田。
眼前的景象讓他眼神瞬間冰冷刺骨。隻見那片原本生機盎然、靈草長勢喜人的靈田，此刻竟有大半麵積的草藥詭異地枯萎發黃，葉片蜷曲，靈氣儘失，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生命力！田地邊緣的土壤上，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帶著陰寒腐蝕氣息的奇異靈力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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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人為的惡意破壞！
青禾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變色的土壤，放在鼻尖嗅了嗅，小臉氣得發白，聲音帶著顫抖：“是‘蝕靈粉’！肯定是有人趁我們不注意，偷偷撒進去的！這種惡毒的藥粉能無聲無息地腐蝕靈植根係，破壞其汲取靈氣的功能，極其陰損！價值不菲，一般人根本弄不到！”
蘇楊沒有說話，他閉上雙眼，體內《萬象運樞經》默默運轉，將那受世界規則壓製、卻在此刻因憤怒而微微躁動的氣運感應提升到極致。在他的感知中，這片被毀的靈田上空，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帶著強烈【惡意】、【陰險】與【嫉妒】的氣運殘留。這股氣運的指向性雖然模糊，但那股張揚跋扈、與他之前感知到的趙乾氣息同源的特質，隱隱指向內門區域中，某座靈力屬性偏向銳金、氣勢淩人的山峰方向。
金鼎峰！趙家在內門的據點！
他幾乎可以肯定。外門趙乾被廢，趙家勢力折損，顏麵掃地，他們豈會善罷甘休？這毀壞靈田的齷齪手段，不過是報複的開端，是一次試探性的警告。
“蘇師弟，怎麼辦？要不要立刻去執事堂報告？”青禾焦急地問道，眼中滿是擔憂。她深知趙家在內門的勢力盤根錯節。
蘇楊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的冰冷殺意已然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洶湧的暗流。他搖了搖頭，聲音沉穩而堅定：“報告執事堂？沒有確鑿證據，他們最多例行公事詢問一番，最後必然不了了之。趙家既然敢這麼做，就肯定做好了撇清關係的準備。”
他目光掃過那片狼藉的靈田，語氣轉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而且，青禾師姐，我們玄木峰，不能一直被動挨打。師尊當年……或許就是太過仁厚。有些底線，一旦被觸碰，若不及早斬斷伸過來的爪子，他們隻會得寸進尺。”
他想起玄木峰那段沉重的往事，想起墨淵的背叛帶來的慘痛教訓。忍讓與退縮，換來的不會是和平，隻會是更肆無忌憚的欺淩。玄木真人的悲劇，絕不能在他蘇楊身上重演。玄木峰的尊嚴，需要他來維護；他自己的道路，更不容許被人如此踐踏！
青禾看著蘇楊那平靜卻蘊含著驚人力量的眼神，原本慌亂的心莫名安定了幾分。她仿佛從這位新來的師弟身上，看到了一種不同於墨淵大師兄偏執狂傲的、更加堅韌沉穩的力量。
“那……我們該怎麼辦？”
蘇楊沒有直接回答，他蹲下身，仔細檢查著那些枯萎的草藥和殘留的蝕靈粉，眼神銳利如刀，心中已有計較。
既然對方率先打破了規則，動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那也就彆怪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來討回這筆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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