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清攥著折紙傘的指節泛白,傘骨上纏繞的淺灰色氣流因他的緊繃而微微震顫。
安德森口中的通用語音節硬冷如鐵,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卻能從對方眯起的眼、羅盤上驟亮的暖光裡,讀出血淋淋的敵意。
那敵意不僅是衝他來的,還有衝他心口那團發顫的微光。
“裡麵的東西,交出來。”安德森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特意放慢語速,指尖的符文石泛著灼熱的光。
翻譯官跟在後麵,扯著嗓子將話翻成吳山清勉強能辨出幾個字的腔調:“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死!”
“裡麵的?”吳山清眉峰微蹙,淺灰色氣流下意識往心口收了收。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襟,布料下隻有艾拉拉靈體的微涼觸感,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直到艾拉拉在他體內瑟縮了一下,聲音帶著哭腔響起:“是衝我來的!他察覺到我了!”
吳山清的心猛地一沉。
他終於明白,那些暖光、那些劍刃的指向,全是因為這躲在他身體裡的小姑娘。
徐順哲臨走前說“護好她”,這三個字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脊梁上。
安德森見吳山清仍不動作,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他抬手一揚,空中的光陣瞬間收縮,無數道暖金色光矢如同暴雨般落下,直刺吳山清周身要害。
獵巫隊的騎士們也同時上前,聖蝕劍在石板路上拖出火星,將他的退路封得嚴嚴實實。
“躲!”艾拉拉的聲音在他體內急促響起。
吳山清幾乎是本能地側身,同時將折紙傘橫在身前。
淺灰色氣流順著傘麵暴漲,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砰砰砰——”光矢撞在屏障上,發出密集的脆響,氣流被震得劇烈波動,吳山清的手臂也麻得幾乎握不住傘柄。
他趁機往後退,後背重重撞在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架上,鐵架上懸掛的漁網嘩啦落下,正好將他罩在裡麵。
獵巫隊的聖光劍氣接踵而至,劍氣斬在漁網上,瞬間將麻繩燒得焦黑,一股刺鼻的糊味彌漫開來。
“你們......是正派,還是邪派?”
他聽不懂安德森接下來吼出的外語,那些音節裹挾著戾氣,像淬了聖光的石子砸在他的耳膜上。
但他能看見對方眼中的輕蔑——那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審視,仿佛在看一隻不知死活的螻蟻。
“正派?邪派?”翻譯官的聲音帶著諂媚的顫音,將安德森的話翻得支離破碎,“五儀誡大人說,你這種偷渡客,沒資格談這個!”
吳山清沒再說話,隻是緩緩直起身。
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聖蝕劍的灼痛感順著血管往上爬,連帶著淺灰色氣流都泛起了細微的波動。
艾拉拉在他體內瑟縮了一下,靈體的裙擺輕輕蹭過他的肋骨,帶來一絲微弱的涼意:“他們好凶……唉!你的傷口在流血。”
他抬手按了按心口,像是在安撫懷裡的幼獸。
指尖觸到布料下那團若隱若現的微光時,腦海裡突然閃過汴京陷落時的火光——
吳瑤倒在他懷裡,血染透了他的衣襟,也是這樣輕聲說“山清,我好痛”。
那時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體溫一點點變冷;現在,他至少還能握緊手中的傘,還能凝聚起氣流,護著這團躲在他身體裡的光。
“彆怕。”吳山清低聲說,聲音很輕,不知是在安慰艾拉拉,還是在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