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塵土以及若有若無的能量殘餘的焦糊味,僅有的幾盞應急燈將眾人晃動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如同不安的鬼魅。
徐舜哲靠坐在一個殘破的混凝土墩旁,指尖無意識地在地麵的積灰中劃動著無意義的線條。
他的臉色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並非源於傷勢,崈禦師爺的及時治療和後續的調息已讓他身體恢複大半。
而是源於精神上那無休止的拉扯與重壓。
全球範圍內的能量亂流,如同持續不斷的背景噪音,折磨著他那異常敏感的“靈虛”之體。
他能“聽”到,遠方那場以信仰和規則為武器的戰爭正在變得更加慘烈。
聖焰十字那熾熱而排他的光輝,在暗金領域的侵蝕下如同風中殘燭,雖未熄滅,卻已搖搖欲墜;
自然之語那磅礴的生命網絡,正被“熵增”的概念持續注入混亂,如同健康的肌體染上無法根治的惡疾;
永眠教團的死亡寂靜則像最耐心的毒蛇,在暗處伺機而動;
萬機之靈的冰冷邏輯不斷被混沌變量衝擊,發出近乎過載的悲鳴;
而塞海赫恩森前輩那代表著“變革”的淡藍火焰,則在重重圍剿下,如同星火般頑強閃爍,卻又顯得如此孤立無援。
而這一切混亂的焦點,那試圖吞噬、統禦一切的暗蝕戒律領域,其源頭哈迪爾意誌冰冷、龐大,帶著一種令人絕望的效率,持續不斷地擠壓著其他所有存在的空間。
“我們在這裡......到底能做什麼?”徐舜哲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乾澀。
抬起頭看向對麵正在擦拭從戰場上繳獲聖蝕劍的徐順哲,以及如同雕像般守在入口陰影裡的李臨安。
徐順哲的動作頓了頓,沒有抬頭,隻是低聲道:“活著。然後,等待師爺的消息。”
他的左臂袖管挽起,那枚被暫時壓製的聖痕依舊散發著不祥的微光,既是枷鎖,也是他們與哈迪爾之間無法斬斷的可悲聯係。
李臨安則連眼神都未曾波動一下,灰白色的瞳孔在陰影中泛著微光,仿佛一切外界的紛擾都與他無關,他的世界隻剩下守護徐舜哲這一件事。
塞海赫恩森不在這裡,他帶著幾名核心成員,在更深處一個相對穩固的節點,全力維持著與外界“燼滅之手”殘存網絡的微弱聯係,並試圖分析那場全球神戰的數據流,尋找任何可能的突破口。
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拍打著徐舜哲的心房。
他曾以為,找到徐順哲,帶他離開,就是一切的終點。
然而現實是,他們如同墜入蛛網的飛蟲,越是掙紮,就被更粘稠的命運之絲纏繞。
哈迪爾的目標早已超越了他們這些“個體”,指向了成神之路。
他們這些曾經的“關鍵”,如今似乎已成了棋盤邊緣無關緊要的棄子,隨時可能被席卷全球的戰火餘波碾碎。
就在這時,一股波動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輕輕蕩入了他的感知範圍。
幾乎同時,營地入口處的李臨安身體瞬間繃緊,灰黑色的詭力無聲流轉,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目光銳利地刺向通道深處的黑暗。
“有東西來了。”李臨安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警告。
徐舜哲卻擺了擺手,強壓下心中的悸動:“等等......感覺......有點熟悉。”
他的話音剛落,通道的陰影便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撥開,兩道人影前一後,悄無聲息地邁步而出。
前麵一人,須發皆白,麵容古樸,正是崈禦。臉上依舊那副仿佛對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憊懶表情,但那雙渾濁的眼睛掃過營地眾人時,卻讓徐舜哲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安。
而跟在崈禦身後那人,則讓徐順哲瞳孔微微一縮。
是吳山清!
他依舊是一身殘破的古裝,臉色比之前分彆時好了不少,但眉宇間那股揮之不去的沉鬱與疏離感卻絲毫未減。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柄從不離身的折紙傘不見了。
“師爺!”“吳兄!”
眾人驚喜交加,連忙起身迎了上去,“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吳山清,你的傷......”
崈禦擺了擺手,打斷了徐舜哲的問候,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微微頷首:“嗯,沒缺胳膊少腿,靈虛之體似乎還有點長進,沒白費老夫一番手腳。”
吳山清則是對著徐順哲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目光便淡淡地掃過在場的徐順哲和李臨安。
他屬實沒有想到,李臨安這家夥竟然真的變了副樣。
“你......為何變成現在這副樣?”
“這事以後長話短說,話說你怎麼來這的?”
“路過,被前輩帶來的。”
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但徐順哲與李臨安能感覺到,吳山清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同。
少了折紙傘那份外顯的靈韻,他整個人更像是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劍,鋒芒內斂,卻更顯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