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蒙蒙亮,沉寂了一夜的大夏王城,驟然爆發出一種與戰爭截然不同的喧囂。
“乾什麼!你們乾什麼!知道這是誰的府邸嗎?瞎了你們的狗眼!”
一名身穿錦袍、體態臃腫的員外,指著一群正在拆他家大門的士兵,氣得渾身發抖。那扇價值千金、由百煉精鐵打造的獸首大門,此刻在士兵們撬棍和鐵錘的伺候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領頭的校尉頭也不回,一腳踹在門軸上,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半扇大門轟然倒地。他這才擦了擦汗,回頭看了那員外一眼。
“主公有令,全城鐵器,統一調用。你有意見,可以去城樓上跟主公說。”校尉的眼神很冷,又補充了一句,“守城那天,我手下有三個弟兄,就是被妖獸的爪子活活撕開的。他們要是有一麵你家這種鐵門當盾牌,興許還能活一個。”
那員外被他看得一個激靈,後麵的叫罵聲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臉色由紅轉白,最後成了死灰色。他看著那扇被幾個士兵合力抬走的大門,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同樣的場景,在王城各處上演。
這不是劫掠,卻比劫掠更霸道。沒有反抗,也無人敢反抗。蘇毅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了城裡所有人,在這場決定種族存亡的戰爭麵前,任何私產,都必須為大夏的戰車讓路。
天工坊的院子裡,火光衝天。
原本用來打造精巧機關和兵刃的熔爐,此刻正火力全開,將那些從各處拆來的欄杆、鐵門、甚至鍋碗瓢盆,熔成一鍋鍋滾燙的鐵水。
“蠢貨!角度不對!鐵刺的角度要再刁鑽三寸,讓那些畜生踩上去,拔都拔不出來!”魯班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肉上掛滿汗珠。他一腳踹飛一個拚接錯誤的拒馬模塊,抓起一個燒紅的鐵刺,親自按進木樁裡,嘴裡罵罵咧咧,“我魯班一世英名,本是造傳世之作的,現在居然淪落到跟這些破銅爛鐵打交道!”
他雖然嘴上抱怨,但手上的動作卻快得驚人。一個個粗糙、醜陋,卻充滿了致命氣息的拒馬和鐵蒺藜,在他和無數工匠的手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生產出來。
不遠處的另一個院子,味道則要銷魂得多。
數十口大鍋一字排開,底下燃燒著熊熊烈火。鍋裡翻滾著墨綠色的粘稠液體,不時冒出一兩個拳頭大的氣泡,散發出一種混合了腐臭、腥臊、辛辣的古怪氣味。
徐光啟手持一個長柄木勺,正從一口鍋裡舀起一勺,湊到鼻尖,眉頭緊鎖地聞了聞。
“不對,不對。”他搖著頭,像一個最挑剔的美食家,“狼毒的份量少了一分,腐蝕性不夠。還有那鍋,加了磷粉的,火候太大了,燒不出陰火的效果。”
“徐大人……”旁邊一個負責燒火的夥夫,臉色發綠,幾乎要吐出來,“咱這到底是煮的啥啊?”
“此乃‘金汁’的改良版,我為其取名‘碧落黃泉’。”徐光啟放下勺子,臉上浮現出一抹學究式的得意,“集腐蝕、致幻、窒息、燃燒於一體,但凡沾上一點,保管那妖獸從皮毛爛到骨頭裡,神仙難救。”
夥夫聽得兩腿發軟,看著那鍋墨綠色的玩意兒,仿佛看到了地獄。
城西校場,天邊才泛起魚肚白,陷陣營的新兵們已經跑完了第五圈。
不斷有人力竭倒下,但詭異的是,倒下的人往往在地上抽搐幾下後,又能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繼續向前。他們能感覺到,一種奇異的熱流正在身體裡流淌,修複著撕裂的肌肉,壓榨著每一分潛力。
高順站在點將台上,手中的《低級練兵手冊》正散發著微不可查的光芒。
他看著那些步履蹣跚,卻無人退出的身影,冰封的臉上,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絲。
這就是他想要的兵。
這就是陷陣之誌。
……
黑石縣。
當韓信率領的三萬新軍,踩著晨曦抵達這片土地時,迎接他們的,是一片死寂。
這是一座已經被放棄的縣城,城牆低矮,城門洞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放眼望去,一馬平川,連個像樣的山包都沒有。
“將軍……這……這怎麼守?”一名年輕的裨將,看著這毫無遮攔的平原,聲音都在發顫。他身後的三萬新兵,剛剛經曆了星夜兼程的疲憊,此刻看到這片絕地,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儘了。
韓信沒有回答。
他翻身下馬,拔出腰間佩劍,在城外百步之處,狠狠劃下了一道長長的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