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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銅雀春深·金籠之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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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新都,銅雀台。

它以一種與周邊夯土城牆、古樸官衙截然不同的姿態,拔地而起。並非傳統樓閣的飛簷鬥拱,也非宮殿的金碧輝煌。它更像一座巨大、冷硬的幾何體,由切割整齊的青灰色巨石層層壘疊,線條剛直,棱角分明,直衝雲霄。台基厚重如山嶽,四麵收束,頂端卻展開一個同樣方正平坦的巨大平台。平台邊緣豎起丈餘高的厚重石欄,石欄外側,鑲嵌著連綿的銅鑄浮雕——並非祥雲瑞獸,而是簡化抽象的齒輪、規尺、乃至象征文字流轉的抽象線條。陽光落在其上,閃爍著冰冷而秩序森然的光澤,俯視著整個許昌城,如同林風曹操)那從不掩飾的意誌實體。

此刻,銅雀台最頂層的“攬星閣”內,燈火通明。巨大的空間,因刻意減少的支撐柱而顯得異常空曠。光滑如鏡的黑曜石地麵,清晰地倒映著穹頂下垂下的精銅連枝燈,燈盤的清油燃燒著穩定的光焰,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幾乎不留一絲可供陰謀滋生的陰影。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類似鬆節油的味道,那是新漆和新鑄青銅器混合的氣息,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嶄新”與“未來”感。

宴席的布置摒棄了傳統的案幾分食。一張巨大的、近乎誇張的長條形黑檀木桌占據了大廳中央,桌麵紋理細密堅硬,猶如凝固的墨玉。桌邊整齊排列著高背胡椅——這同樣是許都官營匠坊的最新“實用”設計,堅硬,筆直,毫無舒適可言,卻強迫人保持一種挺拔的、時刻準備議事的姿態。

賓客已基本落座。受邀者成分複雜而微妙:有從洛陽、潁川等地延請而來的當世名儒宿老,須發皆白,臉上寫滿驚疑不定的審視;有憑借軍功或特殊技能如精通術數、水利、營造)被破格提拔的寒門才俊,他們衣著簡樸,眼中閃爍著興奮與不安交織的光芒;更有不少身著華服卻難掩局促的兗豫世家代表,他們勉力維持著體麵,目光卻不時掃向主席位上那個淵渟嶽峙的身影,以及侍立在側、眼神銳利如鷹的校事府統領。

空氣凝滯得仿佛能擰出水。隻有侍者們輕巧無聲地穿梭添酒、布菜,以及燈芯燃燒時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才證明時間並未停止。每個人都在等待,等待那個男人開口,等待這場注定不同尋常的銅雀台盛宴揭曉它的真正目的。

曹操,或者說林風,端坐主位。他並未著華麗冠冕,僅是一身玄色深衣,用料考究,剪裁極其合身,沒有任何多餘紋飾,隻有領口袖緣滾著暗銀色的雲紋。他麵無表情,眼神沉靜,緩緩掃過下方的每一張臉孔,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活生生的人,而是在冷靜評估一份份檔案數據上的“可用性”和“風險值”。他左手邊的郭嘉,依舊是那副略帶病容的憊懶模樣,青瓷酒盞不離手,半眯著眼,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有趣的棋局。右手邊,則是荀彧。他坐得筆直,如同鬆柏,月白色的常服襯得他愈發清矍。他的麵容平靜溫和,但緊抿的唇線和微微收束的目光,卻如平靜海麵下湧動的暗流,透著一種無聲的凝重與堅持。

“諸公,”曹操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穿透整個大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金屬質地,“今日銅雀初成,邀眾賢共聚,非為歌舞升平,更非效仿前人築台求仙。”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全場,那種審視的意味更濃了,“當此板蕩之世,乾坤再造之際,何為興邦之基?何為定亂之要?”他拋出了問題,卻沒有等任何人回答,隨即自問自答,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在冰冷的石麵上,“唯才是也!”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大廳中炸開。名儒們臉色一白,世家代表們交換著驚駭的眼神,寒門才俊中則有人眼中爆發出更亮的光。

曹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穿透力:“非常之時,必行非常之法!黃巾亂起,董卓僭逆,天下分崩,餓殍遍野!此等危局,靠什麼來收拾?靠皓首窮經、空談仁義道德?靠世代簪纓、隻知結黨營私?”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毫不客氣地掠過那些名儒和世家代表,令他們如坐針氈。“靠的是能解民倒懸、能興修水利、能整軍經武、能明斷錢穀、能巧思妙想造出利國利民之器者!”他猛地一拍黑檀桌案,發出沉悶而威嚴的巨響。

“吾意已決!”曹操斬釘截鐵,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自今日起,朝廷及各州郡察舉、征辟,唯才是舉,不問其出身門第,不問其過往德行小疵!但有一技之長,能安邦定國,能富民強兵者,皆可量才擢用!昔日盜嫂受金之陳平,貪財欺友之吳起,若在今日,其才亦足堪大用!”他直接點出了曆史上有才無德卻成就功業的著名人物,徹底撕碎了那層溫情的麵紗。

“嘩——!”

席間終於無法再保持死寂。低低的嘩然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名儒們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曹操,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滿臉都是“禮崩樂壞”、“斯文掃地”的悲憤。世家代表們更是麵如死灰,曹操此舉,無異於直接挖他們賴以生存的根基——壟斷人才上升通道以維係家族特權!這種恐慌和憤怒,遠甚於曹操之前壓榨他們錢糧的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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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一聲沉靜而有力的呼喚,帶著金石之音,壓住了場中騷動。荀彧站了起來。

他並未失態,依舊保持著那份雍容氣度,但挺直的脊背和清朗的目光中,蘊含著如山嶽般厚重不可動搖的力量。他對著曹操,也對著滿堂賓客,深深一揖,聲音清晰而平穩:“明公求賢若渴,誌在匡扶社稷,此心,彧深為感佩,天下有誌之士,亦當感佩。”

他先肯定了曹操的目標,隨即話鋒陡然一轉,如同利劍出鞘:“然,治國之道,如烹小鮮,火候佐料,失之毫厘,謬以千裡。‘才’為利器,可斷金玉,亦可傷自身。‘德’則為執器之手,為器之鞘,為器之方向!若隻問利刃之鋒銳,不問執刃者之手是否穩當、心念是否中正、所向是否光明,則此刃終將反噬其身,禍亂天下!”

他的目光懇切而深邃,仿佛穿透了那冰冷的幾何建築,望向了更深遠的曆史長河:“昔日齊桓公霸業,管仲之才固然不可沒,然若無鮑叔牙之德為其鋪路、為其糾偏、為其固本,焉能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商鞅變法,強秦之基,然其法刻薄寡恩,遺禍後世,失德之政也!明公倡行‘唯才是舉’,雖可收一時之效,聚天下奇技淫巧、勇力詭詐之輩於麾下,然此輩所求者何?功名?利祿?權勢?若無德行根基加以約束、引導、熔煉,則其才愈高,其害愈烈!今日可助明公破敵,明日亦可為自身私欲而倒戈相向!屆時,法令森嚴,能禁其行於外,可誅其行於後,然其心之惡已發,其害已成,社稷根基已動,黎民之苦複加!此無異於飲鴆止渴,掘沙為堤!”

荀彧的論述層層推進,由古及今,由器及人,由利及弊。他並未否定“才”的重要性,而是將“德”提升到駕馭“才”、確保“才”真正服務於社稷民生的根本地位,句句切中“唯才是舉”可能帶來的巨大隱患——道德失序,人心離散,最終導致統治基礎崩潰。

大廳內鴉雀無聲。名儒們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紛紛頷首。世家代表們雖不喜荀彧,但也覺此言深得我心。寒門才俊中有不少人露出深思之色,也有人眼中閃過不服。郭嘉握著酒盞的手指微微收緊,眼神變得更加深邃,在曹操和荀彧之間轉動。

曹操麵無表情地聽著,直到荀彧語畢,他才緩緩抬起眼。那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驚訝,隻有一種近乎凍結的平靜,以及深不見底、令人心悸的寒意。

“文若,”曹操的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卻更顯壓迫,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砸落,“你所言,無非‘秩序’二字。你心中所求,是重建一個君臣父子、尊卑有序、以德化民的舊有秩序,一個你孜孜以求,卻早已在黃巾烽火與董卓暴虐中崩毀得支離破碎的舊秩序!”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冰冷的探針,鎖定了荀彧:“然你所維護之‘德’,究竟是何物?是世家大族壟斷官位、魚肉鄉裡、高談闊論卻於國無用的遮羞布?還是那些隻知皓首窮經、空談玄理、麵對災荒兵禍束手無策的所謂‘清流’的護身符?此等‘德’,於黎民何益?於社稷何補?”

“吾之所求,是終結這亂世!是終結這無休止的殺戮、饑荒、流離失所!是兵鋒所指,掃平割據,北驅胡虜,南靖海疆,重鑄一統!是讓工匠巧思得以施展,讓良種新法得以推廣,讓貨殖流通天下!是讓這天下,真正運轉起來,高效起來,強大起來!”

他的話語帶著強烈的邏輯性和目的性,如同冰冷的程序在運行:“為此,我需要最鋒利的刀!最高效的工具!最精準的齒輪!它們不需要考慮自己是否‘清高’,不需要考慮出身的貴賤,甚至不需要是道德完人!我隻需要它們,在需要的位置上,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完成最精準的任務!這,就是它們存在的唯一價值!也是它們能在這亂世存續、乃至獲取功名利祿的唯一途徑!”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的深衣下擺帶起一陣冷風。他居高臨下,聲音如同宣告,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至於秩序?這新的秩序,將由吾等手中締造的強大力量來定義!由吾等推行的律法來框定!由吾等建立的功業來奠基!而非,那些早已腐朽、空談無用的道德文章!”

“唯才是舉令,即刻起,明發州郡!有敢阻撓、陽奉陰違、或借‘德行’之名行壓製人才之實者——斬!”

“斬”字出口,帶著凜冽的殺氣,如同實質的冰刃,瞬間凍結了整個攬星閣。空氣仿佛凝結成塊,沉重得讓人窒息。名儒們臉上血色儘褪,身體微微搖晃,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他們一生信奉的“德本才末”、“選賢與能”的聖人之道,在曹操這番赤裸裸的、將人才視為工具的冰冷宣言麵前,被撕扯得粉碎。那“斬”字更像是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刃,讓他們所有的不滿和悲憤都堵在喉嚨裡,化為無聲的顫抖。

世家代表們則如同瞬間掉入了冰窟,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曹操的殺意是真實的,是針對他們這些“舊秩序”既得利益者最直接的宣戰!他們下意識地縮緊了身體,冷汗瞬間浸透了華服的後背,眼神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深切的怨恨——恐懼那“斬”字的冷酷,怨恨曹操毫不留情地摧毀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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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才俊們的心情最為複雜。部分人眼中燃燒著狂熱的火焰,曹操的話為他們打開了一扇通天之門,過往被“門第”、“德行”這些無形枷鎖禁錮的才華,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和晉升之階!那“斬”字聽在他們耳中,更像是掃除障礙的雷霆號角。而另一些人,則被曹操話語中對“人”的極端工具化描述所震懾,看著那些名儒和世家的慘狀,心中反倒升起一絲莫名的寒意——今日他能為了“效率”踐踏“德行”,他日是否也會為了更大的“效率”,將自己這些“工具”隨意拋棄?

郭嘉放下了手中的青瓷酒盞。杯底與光潔的黑檀木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在這死寂的大廳裡顯得格外突兀。他依舊微微眯著眼,但那憊懶之色已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洞察與了然。他看到了林風曹操)那程序員靈魂深處對“混亂”的極度厭惡,以及由此催生出的、不惜一切代價建立絕對可控秩序的執著。他也看到了荀彧那如同泰山般不可動搖的儒家理想國圖景。這是兩條注定背道而馳的軌道。他輕輕吸了一口氣,今日之後,這銅雀台看似牢固的框架下,最深的裂痕,已由這當世最耀眼的兩顆頭腦親手鑿開,再難彌合。

荀彧站在原地,身體依舊挺直如鬆。曹操那番“工具論”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他心中最珍視的信念。他感到一陣尖銳的痛楚,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個被完全物化、失去了道德光輝和人性尊嚴的“人”。他想要反駁,想要再次闡述“民為邦本”、闡述“仁者愛人”……但看著曹操那雙如同深潭般冰冷的、隻有純粹目的性和計算的眼神,看著滿堂噤若寒蟬、被恐懼和狂熱支配的麵孔,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喉頭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他緩緩地、極其沉重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月白的衣袖微微垂下,掩住了他下意識緊握成拳的、指節已經發白的手。那是一種無聲的退讓,也是一種無聲的宣示——道路已分,道不同,不相為謀。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幾乎要將所有人壓垮之時——

“噗通!”一聲沉悶的倒地聲驟然響起!

眾人悚然一驚,循聲望去。隻見靠近大廳邊緣位置,一個穿著低級官袍、顯然是憑借某項特殊技能可能是個精於計算的倉曹屬吏)被破格邀請的中年官員,臉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直挺挺地栽倒在地,身體不自然地抽搐著,嘴角溢出帶著血沫的白沫。他麵前的案幾被帶倒,杯盤狼藉,酒水潑灑一地。

“啊!”

“怎麼回事?!”

“快救人!”

短暫的驚呼和混亂打破了死寂。有人慌亂地想上前,又顧忌場合而縮手。太醫?此地何來太醫!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際——

一道素雅而迅捷的身影越眾而出,如同掠過水麵的飛燕。是甄宓方晴)。她沒有絲毫猶豫,更無視了禮教中女子不得輕易在人前露麵的規矩。她快步走到倒地的官員身邊,動作乾淨利落,跪坐於地,先俯身貼近他的口鼻確認呼吸,隨即探手迅速檢查其脈搏和頸部。

“都讓開!散開些!讓他透氣!”甄宓的聲音清冷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瞬間鎮住了周圍的慌亂。她頭也不抬,語速極快,“是急怒攻心,觸發隱疾!快,取我藥囊來!溫水!”

她的侍女早已習慣,迅速從隨身攜帶的一個樸素布囊中遞上幾個小瓷瓶和一個裝著清水的皮囊。甄宓接過,手法極其精準地倒出幾粒朱紅色藥丸和一個褐色小瓶裡的粉末,混合在清水中攪勻。她左手托起病者的後頸,右手捏開他的下頜,小心翼翼地將藥水一點點灌入。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冷靜專注,仿佛周遭那些驚疑、審視甚至帶著某種“成何體統”意味的目光完全不存在。她的眼中隻有病人,隻有生命體征的變化。

藥水灌下片刻,那官員劇烈地嗆咳起來,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而有力,抽搐也慢慢停止了。他緩緩睜開眼,眼神渙散迷茫,待看清救他之人竟是一位年輕女子,且周圍是銅雀台這森嚴之地,尤其是感受到來自主位那道冰冷視線的注視時,他眼中陡然爆發出極致的恐懼,掙紮著想要爬起來行禮告罪:“丞……丞相……卑職……卑職……”

“勿動!”甄宓按住他的肩膀,聲音不容置疑,“氣血未平,妄動恐生厥逆。你需靜臥休養半日。”她的目光掃過他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對曹操的恐懼,心中掠過一絲冰冷。這恐懼,遠比疾病本身更傷人。

她站起身,無視地上殘留的狼藉和周圍複雜的目光,對著主位方向,斂衽一禮,聲音平靜無波:“丞相,此官急怒攻心,血不歸經,險生厥症。現已用藥穩住,暫無性命之憂,然需即刻靜養,不可再受驚擾。請允其退下。”

整個攬星閣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所有人都看著甄宓,看著她身上沾染的藥漬和塵埃,看著她那張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美麗臉龐。方才那場關於“才”與“德”的驚天碰撞,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涉及生死的插曲按下了暫停鍵。但空氣中彌漫的,卻並非緩和,而是一種更深沉、更壓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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