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
凜冬的朔風裹挾著沙礫,抽打在並州雁門郡搖搖欲墜的烽燧台上。戍卒王老三蜷縮在冰冷的垛口後,布滿凍瘡的手死死攥著一把磨得鋥亮的環首刀,刀柄的粗麻早已被汗浸透又被寒風吹硬。他的視線越過前方荒蕪的凍土溝壑,死死釘在北方天際線那道不祥的灰黃色煙塵上。那不是沙暴,是馬蹄踏碎凍土、揚起的死亡塵暴。
“來了…真來了…”他乾裂的嘴唇翕動,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被巨大恐懼碾碎後的麻木。身邊年輕的同袍張二狗,臉色慘白如紙,握弓的手指不住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王頭…這…這得多少人馬?上回…上回鮮卑來搶掠,也沒這動靜…”
王老三沒有回答。他經曆過熹平年間鮮卑大入寇,見識過屍橫遍野的慘狀。但此刻,腳下的烽燧台在微微震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混雜著牲畜臊臭和鐵鏽般的血腥氣息。這動靜,遠超以往任何一次。那不是劫掠,是傾巢而出,是滅頂之災!
“發烽煙!最高級!三堆!快!”王老三猛地暴喝,一腳踹在張二狗屁股上。少年一個趔趄,慌忙撲向烽燧台中央早已準備好的三堆高聳薪柴。火鐮急促地撞擊燧石,火星迸濺,幾縷乾草燃起微弱的火苗,隨即被呼嘯的北風瞬間吹滅。張二狗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廢物!”王老三一把搶過火鐮,狠命敲打,火星終於在浸了油脂的引火物上穩定燃燒。濃重的黑煙,緊接著是刺鼻的黃煙,最後是詭異的赤紅煙柱,掙紮著,扭曲著,頑強地衝破狂風,一道接一道,接力般直刺鉛灰色的蒼穹。這是帝國邊陲最高等級的告警——萬騎以上,全線壓境!
幾乎是同時,相隔數十裡的另一座烽燧,同樣三道濃烈的狼煙拔地而起。緊接著,是更遠的一座…仿佛無形的多米諾骨牌被瞬間推倒,狼煙如絕望的巨人手臂,在漫長的並幽邊牆上一座座烽燧接力擎起,將死亡的訊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南,向南,瘋狂傳遞!
王老三望著那三柱衝天的狼煙,又看向北方那迅速逼近、遮蔽了半個地平線的黃褐色狂潮。連綿的、低沉如悶雷的馬蹄轟鳴聲越來越清晰,中間夾雜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尖嘯。他甚至能依稀看到跑在最前麵的胡騎那猙獰扭曲的麵孔,看到陽光下反射著寒光的彎刀和骨朵。
“狗日的…這幫狼崽子,是想把咱漢人的骨頭都嚼碎啊…”他喃喃著,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張二狗,“小子,怕不怕?”
張二狗嘴唇哆嗦著,看著王老三那張溝壑縱橫、寫滿風霜卻異常平靜的臉,似乎從中汲取了某種力量,狠狠抹了把臉,端起弓,將一支箭搭在弦上,雖然手臂依然在抖,但眼神多了一絲狠厲:“怕…怕他個鳥!拚了!”
王老三咧開嘴,露出被劣質煙草熏得焦黃的牙齒,像是在笑,卻比哭還難看:“好!是條漢子!記住嘍,死了也得咬下他們一塊肉!給咱漢家的祖宗…爭口氣!”他抄起沉重的鼓槌,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向烽燧台上那麵蒙著厚厚灰塵的戰鼓。
“咚——!”
沉悶而蒼涼的鼓聲,撕破了烽燧台上空尖銳的風嘯,如同垂死巨獸不屈的怒吼,迎向那席卷而來的毀滅洪流。這是雁門邊牆最後的絕唱。而在他們身後,一道接一道的狼煙,正將這份絕望,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向帝國的中心。
急報驚四座
幾乎在雁門烽煙燃起的同時,數匹口吐白沫、渾身被汗水浸透的驛馬,如同離弦之箭,從並州、幽州幾個最前線的軍鎮狂奔而出。驛卒們伏在馬背上,雙目赤紅,鞭子抽得發瘋,將“八百裡加急”的速度壓榨到了極限。他們背負的,是邊關守將蘸著血淚寫就的告急文書,字字千鈞:
“胡虜聯酋鮮卑拓跋、匈奴屠各、烏桓叛逆等部),號二十萬騎實際精銳控弦應在十萬上下),傾巢南下!先鋒已破高柳塞!雁門關告急!代郡告急!漁陽告急!…敵騎迅疾如風,燒殺擄掠,所過之處,儘成白地!…守軍浴血,傷亡慘重!…城旦夕可破!…乞援!十萬火急!!!”
加急文書如同投入滾油鍋的水滴,在四方霸主的權力中樞掀起了滔天巨浪。
許都,司空府·密議
燭火在銅獸燈台上不安地跳躍,將曹操林風)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映在懸掛於牆上的巨大羊皮輿圖上。他負手而立,指尖在代表並州、幽州的區域來回摩挲,那裡已被朱砂醒目地畫上了數個猩紅的叉和巨大的箭頭。冰冷的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轉,像高速運行的代碼,瘋狂計算著各種可能性。
荀彧、郭嘉、夏侯惇、曹仁等核心幕僚與將領肅立兩側,氣氛凝重得如同凍結。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墨汁混合的獨特氣味——來自匠坊新製“霹靂火”的試驗場以及案頭堆積的公文。
“二十萬騎…哼,虛張聲勢,必有誇大。”荀彧的聲音依舊沉穩,但眉頭緊鎖,“然其聲勢浩大,兵鋒甚銳,確為前所未有之大患。並、幽二州若失,中原門戶洞開,後果不堪設想。”他看向曹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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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裹緊了身上的狐裘,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的潮紅,咳嗽兩聲才道:“咳咳…明公,形勢危急。胡虜此番非同小可,必有強人統合諸部,非尋常寇邊劫掠可比。其誌…恐在覆我華夏衣冠!”他眼中閃爍著洞穿迷霧的銳利,“北疆諸州,恐擋不住多久。必須舉四州之力,方能抗衡!江東、荊州、河北…一個都不能少。”他刻意加重了“河北”二字。
曹操緩緩轉過身,燭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臉。沒有驚恐,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他走到主位坐下,手指習慣性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案幾上敲擊著,發出清脆而規律的嗒嗒聲,像是在調試某種無形的程序接口。
“奉孝所言極是。此非一州一地之劫,乃傾覆之禍。”他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袁本初袁紹)已得報,其冀州首當其衝,此刻比我們更急。劉玄德劉備)有仁名,根基在荊益,唇亡齒寒,他懂。孫仲謀孫權)…哼,江東雖遠,但胡騎若破中原,順流而下,他亦難安枕。這是逼我們聯手的機會。”
夏侯惇嗡聲道:“聯手?袁本初優柔寡斷,劉玄德根基尚淺,孫權小兒遠在江東!等他們吵出個結果,胡騎早踏平河北了!不如我們精銳儘出,先打幾場硬仗,讓他們看看我曹軍的厲害!”他獨目中燃燒著戰意。
曹操抬手止住夏侯惇,目光掃過眾人:“單打獨鬥,力有未逮,徒耗元氣。聯合,是唯一生路,也是未來格局的預演。”他頓了頓,眼中代碼般的光芒一閃,“文若,以我的名義,即刻密信袁紹、劉備、孫權,痛陳利害。邀其速遣核心重臣,共赴…鄴城!商議合兵抗胡大計!言辭需懇切,更要讓他們明白,孤注一擲之時,猶豫便是自取滅亡。”他的手指重重敲在案幾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仿佛為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定下了第一個鼓點。
“鄴城?”荀彧目光微凝。那是袁紹的地盤核心。
“對,鄴城。給他袁本初一個麵子,也顯出我們的‘誠意’。”曹操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另外…”他聲音壓低,目光投向案頭一枚不起眼的、刻著北鬥七星圖樣的木質令牌,“啟動‘星鏈’,將我們的情報分析、胡騎可能動向、以及…關於聯合指揮架構的‘建議’草案,優先傳遞給文姬蔡琰)、紅昌貂蟬)和…甄夫人甄宓)。告訴她們,時間緊迫,必須讓袁、劉、孫三方,儘快感受到來自內部的壓力和‘共識’。”
“星鏈”——“群星會”核心成員秘密傳遞信息、協調行動的代號。此刻,無形的電波在這個時代,則是依靠嚴密的信使網絡和特殊暗號)正沿著這張隱秘的網脈,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向關鍵節點傳遞。
鄴城,大將軍府·驚惶與算計
袁紹錢廣進)的案頭,幾乎同時收到了來自最前線沮授、審配的告急文書,措辭之慘烈,字裡行間幾乎能聞到血腥味。他肥胖的身軀在寬大的錦袍裡微微發顫,額頭滲出汗珠,將案幾拍得砰砰響:
“廢物!都是廢物!高柳塞、馬邑…朝廷養兵千日,竟連半月都守不住?!沮授呢?審配呢?他們的方略呢?!”他的聲音失去了往日四世三公的矜持,帶著一絲驚恐的尖利。冀州是他的根基,是他的“大本營”和“主要資產”,胡騎南下,首當其衝!這簡直是要掘他的命根子!
謀士田豐須發戟張,厲聲道:“主公!此刻非遷怒之時!胡虜勢大,絕非河北一州可當!必須速聯曹操、劉備、孫權,合華夏之力,方有勝算!請主公立刻應允曹孟德鄴城之議,並親自出麵主持大局,此乃凝聚人心、號令四方之良機啊!”他眼中閃爍著焦急和一絲期待。若能促成此盟,袁紹聲望將達頂峰。
一旁的郭圖捋著胡須,慢悠悠道:“田元皓言雖有理,然操……名為漢相,實為漢賊!其心叵測。引其入鄴,無異於引狼入室!再者,劉玄德根基淺薄,孫權偏安江東,能出幾分力?盟約易結,然誰主沉浮?糧秣、兵源、節製之權如何分配?若曹操借機吞並聯軍,我等豈非為他人作嫁衣裳?”他看似在為袁紹擔憂,實則點出了袁紹內心最深的恐懼:喪失主導權。
袁紹的臉色陰晴不定。田豐的話是他想聽的——領袖群倫。郭圖的話更是他心中所慮——曹操的威脅。他既想要聯合的力量,又恐懼聯合後被架空的風險。優柔寡斷的本性在巨大的危機下被無限放大。
“報——!”侍衛快步而入,“甄夫人急信!”
袁紹煩躁地揮手:“婦道人家,添什麼亂!不看!”
侍衛遲疑道:“夫人言…事關前線將士性命…與…與二公子袁熙)安危…”特意提到袁熙,這是甄宓方晴)摸準了袁紹的心思。
袁紹一怔,沒好氣地奪過信。信是甄宓以兒媳身份所書,字跡娟秀卻透著一股剛毅。信中並未直接談論軍國大事,而是以冷靜近乎醫生的口吻,詳細描述了她所接觸到的、從北疆逃難至鄴城附近的傷兵和難民慘狀:凍傷的肢體壞死發黑,傷口潰爛生蛆,孩童在寒風中啼哭待斃…字字錐心。接著,她話鋒一轉,懇切地指出:若無強有力的外援,此等慘狀必將蔓延河北全境,前線將士苦盼援軍,每拖延一刻,便有無數忠勇之士血染沙場,袁氏基業亦將危如累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望父親大人以河北蒼生及袁氏宗祧為重,速定合縱抗胡之大計,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信的末尾,落款是“不孝兒媳甄宓泣血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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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像一盆冰水澆在袁紹頭上。那些血淋淋的描述讓他胃裡翻騰,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八個字,更是狠狠戳中了他最深的恐懼。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保養得宜的胖臉,仿佛看到胡人的彎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錢廣進的商人思維在尖叫:核心資產要完蛋了!必須止損!必須拉人下水!
他煩躁地將信拍在桌上,來回踱步。郭圖還想說什麼,被他不耐煩地揮手打斷。
“好了!彆吵了!”袁紹猛地站定,深吸一口氣,臉上肥肉抖動,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元皓田豐)所言有理!大敵當前,當以大局為重!速複曹孟德,鄴城之議,吾應允了!令顯思袁譚)、顯甫袁尚)速去整備迎接事宜,不得有誤!還有,傳令沮授、審配,務必死守!告訴他們,援軍…不日即至!撐住!”他幾乎是吼出最後兩個字,既是命令前線,也是在給自己壯膽。
襄陽,左將軍府·仁者的抉擇
荊州襄陽的州牧府邸氣氛同樣緊張。劉備陳默)已經連續數日召集諸葛亮、關羽、張飛、趙雲等核心文武議事。北疆的烽火如同沉重的石頭壓在每個人心頭。
關羽撫著美髯,丹鳳眼微眯:“大哥,胡虜肆虐北疆,屠戮漢民,此乃我輩之恥!雲長請命,願率本部精兵,星夜兼程北上馳援!縱是刀山火海,也要斬下胡酋狗頭,以雪此恨!”他的忠義之心和對異族的強烈憎惡,在此刻燃燒得熾熱。
張飛豹眼圓睜,聲如洪鐘:“俺也一樣!大哥,給俺老張五千鐵騎,不,三千也行!俺定把胡狗的頭都擰下來當夜壺!絕不能讓那幫畜生禍害咱漢家百姓!”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恨不能立刻上陣廝殺。
趙雲神色凝重,抱拳道:“主公,雲願為先鋒!胡騎剽悍,然並非不可戰勝。當務之急,是整合力量,速定救援方略。若能聯合曹公、袁公,乃至孫討虜,合四方精銳,方是破敵製勝之道。”他的建議最為務實。
諸葛亮羽扇輕搖,眉頭微鎖,目光沉靜如水:“主公,諸位將軍忠勇可嘉。然北疆距此千裡之遙,我荊州軍力有限,若孤軍深入,杯水車薪,恐於事無補,反易陷入重圍。曹操來信,邀約鄴城會盟,此乃唯一可行之途。”他停頓片刻,目光掃過眾人,“然盟約易結,難在齊心。袁本初首鼠兩端,曹操居心叵測,孫權遠在江東,其態度尤未可知。此行…吉凶難料。”他指出了最大的隱憂:人心不齊。
劉備端坐主位,眉頭緊鎖。內心深處那個基層公務員的靈魂陳默)正與宿主的責任感和仁德之心激烈碰撞。他厭惡戰爭,渴望安穩,但眼前屏幕上腦海中的輿圖)不斷跳動的、代表胡騎鐵蹄肆虐的紅點,每一個都代表著一片焦土和無數的家破人亡。百姓流離失所、婦孺哀嚎的想象畫麵不斷衝擊著他。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顫抖。是龜縮一隅以求自保,還是奮起一搏?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快步上前,呈上一份密信:“主公,許都蔡大家蔡琰)遣人急送!”
劉備拆開信,熟悉的娟秀字跡映入眼簾,是蔡琰蘇清)的手書。信中無一句直接勸告,而是以冷峻如史筆的口吻,詳細轉錄了數份從北疆不同渠道送抵許都的“急報摘錄”:
“…代郡某塢堡被破,堡主率眾力戰至死,堡中老弱婦孺七百餘口,儘數被屠,懸首於殘垣之上…”
“…漁陽郡某村落,遭胡騎洗劫,男子皆殺,婦人擄掠,嬰孩…擲於火中為戲…”
“…有潰兵言,胡酋揚言,今冬雪原,當以漢兒之血沃之,漢女之骨燃之,祭其狼神!…”
字字如刀,句句泣血!這些冰冷的文字,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勸說都更有力量,瞬間擊穿了劉備陳默)內心最後一絲猶豫和怯懦。他猛地閉上眼,仿佛能聽到遙遠的北方傳來的哭喊與獰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與憤怒。
“夠了!”劉備霍然睜眼,一掌重重拍在案幾上,杯盞震落在地。他眼中不再是那個謹慎甚至有些懦弱的“社畜”,而是燃燒著熊熊怒火的仁者之主。“孤…豈能坐視黎民塗炭,神州陸沉?!”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他看向諸葛亮:“孔明,煩請即刻修書回複孟德與本初,襄陽劉備,願赴鄴城之盟!共抗胡虜,保我華夏衣冠!”他又看向關羽、張飛、趙雲:“二弟、三弟、子龍!速速整備軍馬器械!選鋒銳之卒,備足糧草!待盟約一定,即刻揮師北上!此戰,關乎國運,關乎生民!我等…義不容辭!”
“遵命!”關羽、張飛、趙雲轟然應諾,眼中戰意澎湃。諸葛亮看著劉備眼中那堅定的光芒,羽扇微頓,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掠過眼底,隨即沉聲道:“亮,謹遵主公之命!此行必殫精竭慮,助主公斡旋各方,促成強盟!”
江東,京口·海權雛鷹的權衡
長江之畔的京口鎮江),孫權孫陽)的治所遠沒有北方那種火燒眉毛的緊迫感。但驛馬的蹄聲和北來的風,依然帶來了令人窒息的寒流。官署內,孫權正與周瑜、魯肅、張昭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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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須發皆白,麵容嚴肅,率先開口:“主公,北方胡虜大舉入寇,此誠危急存亡之秋。曹操、袁紹、劉備皆來書求援,邀主公赴鄴城會盟。老臣以為,江東新定,山越未靖,水軍雖強,陸戰非我所長。且路途遙遠,勞師遠征,耗費錢糧無數。唇齒相依雖有其理,然胡騎之禍,未必能速至江東。當務之急,仍是固本培元,徹底肅清山越,穩固後方,方為上策。”他是最堅定的江東本土利益維護者,主張謹慎自保。
魯肅立刻反駁:“子布先生此言差矣!胡虜此番洶洶,誌不在小。若袁本初河北不保,曹操中原傾頹,胡騎飲馬黃河,甚至順流而下窺我江東,屆時我縱有長江天塹,又能擋得住數十萬虎狼之師幾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主公,此乃天下興亡,非一州一地之事!我江東縱不能傾巢而出,亦當遣精銳之師北上,一則彰顯大義,二則結好強援,三則…親見胡虜戰力,知己知彼!”他目光炯炯,格局宏闊。
周瑜一身輕便錦袍,姿容英發,他並未立刻表態,而是看向孫權,目光沉穩而充滿力量:“主公,子敬魯肅)所言大義,確為根本。然子布張昭)先生之憂,亦不可不慮。北地苦寒,我江東士卒難耐;陸戰步騎,非我之長;長途補給,耗費巨大。”他話鋒一轉,修長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一劃,“然,此亦是機遇。主公誌在開拓,豈能困守江東一隅?今中原板蕩,群雄目光皆被北疆吸引,此正是我江東全力向南、開拓海疆之良機!山越之患,當以雷霆手段速定!夷洲台灣)據點,當加速移民、鞏固!交州以南東南亞),廣袤富庶,香料珍寶無數,正待我帆影!若能趁此良機,穩固後方,拓展海疆,積累財富國力,縱使北方戰事不利,我江東亦有退路與再起之資!此乃進可攻退可守之策!”
孫陽的靈魂在年輕的軀殼裡湧動。運動員的熱血讓他對馳騁疆場充滿向往,但周瑜描繪的海疆藍圖更讓他心潮澎湃——那是更快、更遠、更自由的賽道!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是北上參與那場充滿未知和巨大風險的陸權爭霸,還是抓住千載難逢的機會,全力擁抱藍色的未來?
這時,一名侍女悄聲進入,將一封帶著清雅墨香的信函遞給侍立一旁的大喬李雯)。大喬展開一看,是妹妹小喬韓雪)的筆跡,字裡行間充滿了興奮:“姊姊速看!公瑾周瑜)大哥江東船隊探索交州以南的船員送回最新繪製的海圖摹本!標注了數個大型島嶼菲律賓群島),位置極佳!還有傳聞中的香料群島馬魯古群島)大致方位!更提到一種生長極快、不擇地力、歲可三熟的神奇稻種占城稻)線索!若得之,江東再無饑饉之憂!圖樣已附於信後!”
大喬心中一凜,立刻不動聲色地將信箋和一張簡陋卻標注著驚人新發現的海圖摹本轉呈給孫權。孫權目光掃過,當看到“香料群島”、“三熟神稻”字樣和海圖上那些誘人的標記點時,他年輕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發現獵物的鷹隼。海權的誘惑和周瑜、魯肅描繪的戰略藍圖,瞬間壓倒了北上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