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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星火飄搖·憲章試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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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血與火,南方的疫與死,如同兩條咆哮的毒龍,在漢家山河之上瘋狂肆虐。告急的文書不再是雪片,而是滔天的濁浪,不分晝夜地衝擊著四大勢力各自搖搖欲墜的權力中心。中原腹地,那場尚未熄滅的瘟疫之火仍在舔舐著殘存的生機,而更為凶暴的寒風已裹挾著毀滅的鐵蹄,轟然踏碎了邊陲最後的安寧。

一、四境驚瀾

許昌·銅雀台地下軍情室)

冰冷的燈光投射在巨大的北境輿圖上,數道猙獰的紅色箭頭,如同淬毒的匕首,深深紮進並州腹地,並州袁紹)的版圖上,黃色的區域正被這些血色不斷侵蝕、蔓延。空氣裡彌漫著金屬管道傳來的微弱嘶鳴和炭筆快速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拓跋力微……整合了烏桓、南匈奴殘部,以及至少十幾個小部落。”郭嘉戲誌才)的聲音依舊平穩,但語速是前所未有的快,他指著一條自雁門關破口處狂飆突進的紅線,“蹋頓前鋒約一萬五千騎,已擊潰定襄郡兵,正沿漯水河穀急速南下,前鋒斥候已出現在太原郡外圍!目標直指晉陽!袁紹的並州,形同虛設!”

曹操林風)負手立在陰影裡,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的指尖在腰間倚天劍的劍格上無意識地摩挲,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並州的崩潰在他預料之中,但規模與速度,仍超出了冰冷的推演模型。

“高乾袁紹外甥,並州刺史)在晉陽還有多少可戰之兵?”聲音如同寒鐵撞擊。

“據三日前鄴城方向密報推算,加之此次潰敗損失,晉陽守軍恐不足兩萬,且多為新募之卒,士氣低落。若顏良、文醜不能及時北上……”郭嘉沒有說完,意思已明。

“及時?”曹操嘴角扯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袁本初還在為抽調鄴城多少精銳爭吵不休。他怕抽調多了,鄴城空虛,世家不穩,瘟疫更甚。”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傳令!”

“其一,曹仁、夏侯淵部,即刻停止一切疫區輪換休整,全速向司隸北部箕關、河內郡懷縣一線集結!依托太行餘脈構築縱深防禦,不得有誤!所有糧道、水源、隘口,必須絕對掌控!沒有孤的朱批令箭,一粒糧、一支箭、一個兵,不得北越防線一步!”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兗州、司隸與冀州交界處,這條防線,既是阻擋胡騎的盾,更是防止袁紹勢力尤其是染疫潰兵流民)南下的閘門。

“其二,於禁、李典部,即刻加強兗州東郡、濟北國方向黃河沿線警戒!所有渡口、淺灘,增派遊弋戰船!凡無我兗豫通關文牒、擅闖河道者,無論軍民,示警一次無效後,弓弩覆蓋!尤其警惕任何自稱來自鄴城‘援軍’或‘難民’的隊伍!”這條命令的森寒,幾乎將地下室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其三,校事府所有北境及鄴城暗線,提升至甲等刺探!孤要實時掌握鄴城決策!顏良、文醜動向?沮授、審配爭論結果?袁紹本人的恐懼點在何處?甄宓的太醫院有無向並州轉移跡象?並州殘存塢堡有無抵抗價值?”曹操頓了頓,眼神深處屬於林風的代碼在瘋狂運算,“另外,通知潁川前線醫療站:曹洪部即刻起劃歸許都衛戍司令部直屬,不再承擔隔離區外圍警戒。所有撤離通道,優先、全力保障我方核心醫療人員、關鍵技術工匠及重要檔案物資撤回許昌!其餘……由潁川郡守自理!”

“明公!”郭嘉眼中精光一閃,“潁川郡守今晨又發來血書急報!言疫區醫護主力儘為我方所留,曹洪將軍若撤,隔離區必然崩潰!屆時疫鬼隨流民四散,兗豫亦難幸免!其願以身家性命擔保,懇求保留部分軍力維持秩序……”

曹操的目光掠過那份染著暗褐色汙跡的血書,如同看一份無關緊要的錯誤日誌。“崩潰?”他冷漠地吐出兩個字,“那就讓它崩潰在袁本初的地界上!告訴潁川郡守,他的忠心孤已知曉。想活命,兩條路:要麼拿出本事,依靠他郡中剩餘力量撐住!要麼,帶著他信任的、確認乾淨的骨乾,向南!跨過那道河!隻要他的人能證明未染疫,且能通過校事府核查,許昌城下,孤給他一席之地!若他撐不住……”曹操眼中寒芒一閃,後麵的話不言而喻。瘟疫,同樣是敵人,而且是更不可控、更需隔離的敵人。

“諾!”郭嘉不再多言,迅速轉身,手指在傳令銅管矩陣上快速敲擊。冰冷的指令,如同無形的數據流,沿著銅線管道,瞬間流向許昌龐大的戰爭機器。曹操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圖上那片迅速擴大的血紅區域。袁紹的虛弱,清晰可見。北境的烽煙,在他眼中映照出的,是冰冷的防禦策略,更是……一個冷酷整合北方的巨大契機。

鄴城·大將軍府

暖閣內爐火熊熊,卻驅不散那彌漫的寒意。又一份來自太原郡、字跡潦草染血的告急文書被內侍顫抖著呈上。袁紹錢廣進)肥胖的手指捏著那薄薄的絹帛,卻感覺重若千鈞。他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這已不知是今日第幾封了!每一封,都像一記重錘砸在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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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一群廢物!”劉夫人尖利的聲音刺破凝重的空氣,她煩躁地將手中的玉如意重重拍在案幾上,“高乾是做什麼吃的?幾萬大軍守不住一個晉陽?還有那些邊軍,平日裡吃餉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凶,見了胡狗跑得比兔子還快!都該殺!”

“夫人息怒!”謀士審配傾向於世家利益)立刻起身,聲音沉穩卻帶著慣有的謹慎,“胡虜驟至,勢如瘋虎,又是白災逼迫,其勢洶洶確難抵擋。高刺史乃主公親族,忠心可鑒,必在晉陽浴血奮戰。當務之急,是穩住鄴城根本,調集冀州腹地精兵強將,星夜馳援,方為上策。然……”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殿內幾位同樣麵露憂色的重臣,“鄴城乃國本,天子所在,萬不能有失。且城內瘟情雖緩,人心未定。若將拱衛鄴城的顏良、文醜二位將軍儘數調離,恐……”

他沒有說完,但殿內所有人都懂。鄴城不穩,袁紹的根基就動搖了。世家們更擔心的是,精銳一走,誰來保護他們的塢堡和莊園?

“審正南此言差矣!”沮授力主強硬)猛地站起,須發戟張,怒視審配,“並州乃冀州屏障,晉陽若失,胡騎便可沿滹沱河穀長驅直入,旬日之間兵臨鄴城城下!屆時,就算顏良文醜在,又能擋得住幾十萬如狼似虎的胡騎嗎?那才是真正的傾覆之禍!主公!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請即刻下令,命顏良將軍率鄴城騎軍主力,文醜將軍統精銳步卒,火速北上!同時,征調魏郡、巨鹿、清河等郡郡兵,開赴壺關、井陘!依托太行天險,必能將胡虜擋在並州!若遲疑不決,悔之晚矣!”他聲音激越,帶著泣血的懇求。

“沮授!你這是要將鄴城置於險地!”審配毫不示弱,“胡虜南下,不過為掠食!搶夠了自然會退!晉陽城堅,高刺史隻需固守待援。我冀州大軍應集結於南線要隘,以逸待勞,待其疲憊再行雷霆一擊,方是萬全之策!此刻傾力北上,路途遙遠,士卒疲敝,若被胡騎以逸待勞,或鄴城有變,何人來救?!”他句句扣住鄴城的安危和保存實力的算計。

“你……你這是坐視並州百萬生靈塗炭!坐視屏障儘失!”沮授氣得渾身發抖。

“夠了!”袁紹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聲響讓爭吵戛然而止。他感到一陣眩暈,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渴望的是穩坐後方,整合資源,發展他的商業帝國,而不是在這瘟疫未平之時,又被凶悍的胡人逼到牆角!他厭惡這種不受控製的混亂,厭惡這種需要他賭上一切的抉擇!一邊是搖搖欲墜的邊境和可能危及自身的胡騎,一邊是鄴城內虎視眈眈的世家和尚未根除的瘟疫威脅,還有那個躲在深宮裡、需要他供養的燙手山芋天子……每一麵都是深淵!

“並州……高乾……晉陽城堅糧足……”袁紹的聲音乾澀而猶豫,眼神飄忽不定,“令高乾務必死守!寸土不可失!顏良……顏良所部,抽調……五千精騎,不,八千!即刻北上增援!文醜……鄴城防務緊要,暫……暫緩調動。另,命巨鹿、趙國等郡速發郡兵,增援壺關……”這命令如同在滾油鍋裡滴入冷水,瞬間在殿內炸開。

“主公!八千騎杯水車薪啊!”沮授痛心疾首。

“主公明斷!鄴城安危係於文醜將軍一身!”審配立刻附和,對隻調顏良部分兵力顯然滿意。

“速去傳令!速去!”袁紹煩躁地揮手,像要驅散眼前的蒼蠅。他不敢看沮授絕望的眼神,更不敢深想並州的慘狀。疲憊和巨大的壓力幾乎將他壓垮。殿外,新的、染著不同郡縣印信的告急文書仍在源源不斷地送來,堆積如山。鄴城的決策機器,在內外交困的漩渦中,艱難而遲緩地轉動著,如同一個深陷泥沼的巨人,每一步都帶著撕裂自身的痛苦和猶疑。袁紹的選擇,已然暴露了他內心真正的優先級:保住鄴城,穩住基本盤,至於並州……隻能寄希望於奇跡,或者……成為緩衝地帶的犧牲品。

成都·州牧府議事堂

劉備陳默)的臉色比案頭那盞溫藥的陶罐還要蒼白幾分。連日操勞荊益政務、應對瘟疫餘波已讓他心力交瘁,此刻,他捏著那份由荊州飛騎接力、日夜兼程送來的北境急報,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關羽、張飛侍立左右,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拓跋力微……傾草原之力南下!雁門、定襄已陷!數十萬胡騎,兵鋒直指並幽!”劉備的聲音帶著沉痛的嘶啞,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他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卻閃爍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雲長!翼德!”

“大哥!”關張二人同時抱拳,聲如金石。

“雲長!即刻坐鎮江陵,總督荊州北境防務!南陽、新野、樊城一線所有關隘、渡口、塢堡,即刻進入最高戰備!增派三倍斥候,深入南陽盆地以北探查,務必摸清胡騎是否有分兵南下的跡象!加固所有城防,清點武庫,動員民壯!務必將胡騎擋在漢水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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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飛聽令!你速回閬中,整訓巴西郡新軍,加強葭萌關、劍閣一線守備!嚴查入蜀要道,警惕流寇與可能滲透的胡騎探子!益州乃我根本,不容有失!”

“得令!”關羽丹鳳眼精光凜冽,一撫長髯,轉身大步流星而出。張飛環眼圓睜,怒吼道:“大哥放心!有俺老張在,哪個胡狗敢探頭,定叫他腦袋開花!”吼聲未落,人已如旋風般衝出大堂。

“主公!”諸葛亮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他羽扇輕搖,眉頭微鎖,但眼神依舊澄澈如深潭。“亮夜觀天象,北境煞氣衝霄,主大兵戈,其勢洶洶,確如急報所言。然依地理、胡騎習性及劫掠目標,其主力鋒鏑所指,必是冀州鄴城及幽州富庶之地,我荊襄非其首選。”他走到側麵的巨幅山川輿圖前,羽扇精準地點在並州、幽州與荊州、益州交界處,“然,唇亡齒寒!若冀州糜爛不堪,幽州亦危,潰散的敗兵流寇,裹挾瘟疫,難保不似蝗群般湧向我荊益邊陲。主公未雨綢繆,深謀遠慮!”

他手指劃過地圖:“當務之急,有二。其一,請子龍將軍所部白毦精騎,即刻拔營,前出新野至宛城一線!其任務有三:一為屏障,遮護我荊北門戶;二為鋒眼,廣布精乾偵騎,遠探敵情,遇小股流竄胡騎,則擊潰之以護百姓;遇胡騎大隊,則避其鋒芒,以襲擾糧道、遲滯行軍、探明虛實為主;三為警戒,嚴密監視並引導隨之而來的流民潮,嚴防瘟疫隨流民南下!”諸葛亮語速清晰,部署周密。

“其二,”他目光懇切地看向劉備,“立刻遣使,八百裡加急,分赴許昌曹操、鄴城袁紹、建業孫權處!陳明胡騎之禍乃傾覆華夏之巨災!籲請四方,值此存亡之秋,務必摒棄前嫌,至少在北境胡患及瘟疫大災麵前,暫息乾戈,同心戮力,共禦外侮!特彆是……”諸葛亮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沉重,“懇請曹公!冀州直麵胡騎刀鋒,且疫病未消,恐糧秣、藥石皆已告罄!可否請曹公念在蒼生黎庶,自兗豫調撥部分糧草軍械,經汝南、南陽通道,轉運至幽州劉虞舊部及我荊北防線?幽州乃塞北屏障,若幽州再失,胡騎將飲馬黃河,天下危矣!”提到糧草和那條必須穿越尚未完全解除疫區封鎖的補給線,諸葛亮臉上也掠過深深的憂慮與無力。

“孔明所言,字字珠璣,皆備我心!”劉備毫不猶豫,立刻下令,“速擬國書!言辭務必懇切,申明大義!以天子之名,以萬民之盼相求!至於糧草軍械……”他看向諸葛亮,眼中有著同樣的沉重與決心,“我荊益兩州,即日起,官府、世家、富戶,節衣縮食!傾儘庫藏,先行籌措第一批糧十萬石、藥材五千車、箭矢二十萬支!由雲長親自押運,經秭歸、巫山一線,設法送往南陽趙雲軍中,供其接濟流民及可能之聯合作戰!此批物資,即刻起運!後續再行籌措!至於轉運通道能否打通……且待曹公、袁公回音,再行計議!”劉備的指令,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擔當。他深知自身力量的局限,但“仁德”二字,在此刻不是口號,是必須扛起的責任。相較於鄴城的自私算計與許昌的冰冷自保,成都的反應,充滿了擔當與大局觀,閃耀著《星火憲章》所期許的理想之光,儘管這光芒在無邊的黑暗中,顯得如此微弱。

二、孤騎·濁流

寒風似鬼哭,裹挾著雪沫和遠方燃燒的煙塵氣息,掠過幽州薊城以北那片被鮮血反複浸潤、又被凍得如同鐵板的鹽堿荒原。枯黃帶血的葦草在風中瘋狂搖曳,發出如同冤魂嗚咽般的悲鳴。空氣裡,濃烈的血腥、焦糊和牲畜糞便的惡臭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地獄氣息。

幾匹矯健的白色戰馬如同融入雪地的幽靈,靜立在低矮丘陵的背風處。當先一騎,正是常山趙子龍。他銀盔銀甲,素白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纖塵不染,仿佛這片汙濁天地間唯一的純淨。他並未戴麵甲,年輕英俊的麵龐沉靜如水,唯有那雙銳利如寒星的眼眸,穿透凜冽的風雪與彌漫的煙塵,死死鎖定著北方。

他手中那支寶貴的黃銅“千裡鏡”紋絲不動。視野中,原本遼闊的荒原,此刻已被一座無邊無際、不斷蠕動的黑色巨獸所占據!成千上萬的氈帳,如同瘟疫滋生出的毒瘤,密密麻麻地覆蓋了目力所及的所有穀地、緩坡乃至更遠的山腳。升騰而起的、由無數道粗黑狼煙和炊煙彙聚成的巨大煙瘴,低低地壓在營地上空,如同末日陰雲。營盤深處,人嘶、馬鳴、牛羊的哀嚎、皮鞭的炸響、女子的尖叫、胡騎粗野的狂笑……種種聲浪彙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喧囂,即使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也清晰地衝擊著耳膜,宣示著一種原始而暴烈的毀滅力量。

營盤外圍,黑壓壓的人影如同螻蟻般蠕動。那是被擄掠的中原百姓!他們麻木地搬運著搶掠來的物資,或在皮鞭驅趕下挖掘簡陋的壕溝。不時有胡騎縱馬衝入人群,如同戲弄獵物般揮刀砍殺,濺起的血花在慘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目。更遠處,如林的矛戟在偶爾透出雲層的慘淡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帶有死亡氣息的幽光。無數戰馬在指定的區域躁動嘶鳴,其數量之多,望之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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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非流寇,這是一座由貪婪、暴力和死亡驅動的、意圖碾碎整個北方的戰爭堡壘!

趙雲緩緩放下千裡鏡,掌心因過度用力而滲出血絲。他身後的幾名白毦兵精銳斥候,雖看不清細節,但從主將那驟然繃緊如弓弦的背影和撲麵而來的無形壓力,已能感受到那碾壓一切的恐怖。

“將軍……”副手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戰栗,“這……這怕是不下三十萬控弦之士……比前幾日探到的……又多了許多!糧草輜重……更是堆積如山!”

“不止控弦。”趙雲的聲音低沉如冰,每一個字都透著徹骨的寒意,“拓跋力微……這是傾巢而出!要一口吞下整個中原!”他深吸一口混雜著血腥的冰冷空氣,強行壓下胸中翻騰的怒火與悲愴。那些被如同牲畜般驅趕的同胞身影,那些在胡騎刀下化為血霧的無辜生命……都在灼燒他的理智。

“地圖!”趙雲低喝。一張標記詳細的北境地形圖迅速在雪地上鋪開。他的指尖沿著胡騎龐大的營盤位置,向南劃過幾處關鍵的隘口和河穀。“其主力暫未大規模南移,應是在消化劫掠所得,整合後續部落,囤積更多糧秣。最終目標……必是太原、鄴城!但如此龐大的軍勢,消耗驚人。幽州劉虞刺史舊部雖在代郡、上穀等地依托險要節節抵抗,然……獨木難支,恐難久持。”他的指尖點在薊城方向,那裡,是幽州最後的堡壘,也是無數無辜百姓的希望所在。

“將軍,我們……”副手看著地圖上那如同烏雲壓頂般的胡騎標記,又看看身邊寥寥數騎,欲言又止。

“我們的刀,此刻無法撼動這龐然大物。”趙雲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如同淬火的精鋼,“但我們可以成為眼睛!成為紮進他們皮肉裡的刺!傳令:所有人,三人一組,再分散!避開胡騎主力巡哨,抵近偵察!我要知道:一、其分兵劫掠的方向和規模!二、糧草堆積的主要地點與守衛情況!三、馬群集中放牧的區域!四、被擄百姓主要關押在何處?尤其是婦孺!五、務必要查清拓跋力微的中軍金狼大纛所在!其王帳位置!”每一條命令,都直指要害。

“另,挑選腳程最快、最機警的兩名弟兄!一人即刻啟程,換馬不換人,日夜兼程返回新野,將此處所探一切詳情,麵呈諸葛軍師!另一人,繞道!不惜一切代價,設法穿過曹操在兗豫北境設置的封鎖線,務必將同樣情報,送至許昌!麵呈曹司空!告知他,幽州若破,黃河以北,再無寧日!”趙雲深知,劉備的呼籲需要力量背書,曹操的意誌,才是能否守住北方的關鍵砝碼。

“諾!”幾名白毦斥候低聲應命,眼中燃燒著赴死的決然與無上的使命感。無聲無息間,幾騎如同融入雪地暗影的靈狐,悄然而迅速地分散,向著那座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龐大營盤潛行而去,如同投入驚濤駭浪的幾粒微塵。

與此同時,許昌城西,通往潁川疫區的一條荒僻驛道旁。一匹瘦骨嶙峋、口吐白沫的驛馬,馱著一個同樣精疲力竭、眼窩深陷如同骷髏的信使,正發狂般地鞭打著坐騎,向著前方隱約可見的、飄揚著“曹”字大旗的關卡衝去。那信使的驛卒號衣上,沾滿了泥濘與暗褐色的汙跡。

“讓開!快讓開!潁川郡八百裡加急!求見司空!求見司空啊——!!”信使的聲音早已嘶啞破裂,帶著哭腔泣血般的絕望。他高舉著手中那份沾滿汙漬、蓋著潁川郡守染血官印的緊急文書。“疫區要崩了!曹洪將軍撤防!胡騎壓境!流民已成燎原之火!司空!司空明鑒!救救潁川數十萬生靈啊——!!”

淒厲的哀嚎在寒風中回蕩,充滿了被拋棄的絕望。關卡上,冰冷的弩箭在垛口後閃爍著寒光,士兵的眼神警惕而漠然。

就在驛道旁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高坡上,樹影掩映下,一輛看似普通的青篷馬車靜靜地停駐。車窗的錦簾被一隻骨節分明、膚色蒼白卻異常穩定的手,微微挑起一道縫隙。縫隙後,一雙深不見底、如同古井寒潭般的眼眸,正毫無波瀾地注視著下方驛道上那絕望掙紮的一幕,也清晰地捕捉到了信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棄我等如敝履!司空明鑒啊——!”

馬車內,司馬懿仲達)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僵硬,沒有絲毫溫度,反而帶著一種洞悉了某種冰冷而荒謬真相的、近乎悲憫的嘲諷。

“瘟疫煉獄……胡騎狂瀾……袁紹潰決……曹操棄子……”他低不可聞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廂內幽幽回蕩,如同毒蛇在枯葉上遊走的嘶鳴,“好一場……天傾地覆。‘星火’?嗬……傾巢之下,焉有完卵?”那最後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帶著無儘的寒意與玩味,緩緩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他輕輕放下窗簾,仿佛從未看過那幕人間慘劇。馬車無聲地啟動,彙入官道上稀疏的車流,駛向暮色沉沉的許昌,如同一條融入濁流的陰冷潛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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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拓跋力微那座被無數精銳武士拱衛的中軍金狼大帳內,熊熊的篝火映照著那張混血而冷酷的臉龐。他正仔細端詳著一份由歸附的南匈奴貴族敬獻的、描繪著冀州南部城池與道路的羊皮草圖,手指在上麵緩緩劃過,如同屠夫在挑選下刀的位置。帳外,隱隱傳來被擄掠女子的壓抑哭泣和胡騎粗野的調笑。營盤深處,瘟疫的陰影似乎也悄然蔓延,帶來了新的死亡與恐慌。而鄴城那座暖閣之中,關於顏良究竟帶多少兵北上的爭論,仍在無休止地進行。

信使在衝卡赴死,孤騎在風雪中潛行,陰冷的寒眸在暗處觀察。

烽煙燃起的訊號早已傳遍四方,但那真正決定性的碰撞,那足以焚毀一切希望的混亂與背叛的狂潮,才剛剛在無形的暗流中,積蓄起撕裂整個聯盟的恐怖力量。《星火憲章》的理想之光,在雙重災厄的狂風中,劇烈地搖曳著,岌岌可危。

三、憲章試金

許昌,銅雀台深處那間被銅管網絡環繞的密室,此刻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曹操林風)麵前的巨大輿圖上,代表胡騎入侵的紅色箭頭,已深深刺入並州腹地,太原郡大半區域被塗上了刺目的猩紅。來自鄴城方向的最新密報攤開在案頭,上麵隻有觸目驚心的幾個字:“晉陽城破在即,顏良部八千騎受阻壺關,未抵戰場。”

郭嘉戲誌才)侍立一旁,臉色凝重:“明公,晉陽一失,並州門戶洞開。胡騎主力若乘勢沿滹沱河穀東進,旬日可抵鄴城城下!袁本初……怕是擋不住了。”

曹操沉默著,他的目光越過並州的烽煙,落在了輿圖上那條由汝南通往南陽的虛線通道上。那是諸葛亮在國書中懇請的生命線——輸送糧草軍械至幽州和荊北。冰冷的理性在他的思維核心中高速運轉:輸送?穿越自己的疫區防線和袁紹即將崩潰的混亂地帶?損耗巨大,風險不可控,且極有可能資敵袁紹或胡騎)!更重要的是,維持這條通道,需要抽調本可用於鞏固兗豫防線的寶貴兵力!代價與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劉備的使者,還在驛館?”曹操的聲音毫無波瀾。

“是,已第三次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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