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平安最後一字落下,整個議事廳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一瞬,隨即,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暗流開始湧動。
賈詡那張清瘦的臉上,笑意更深,他微微躬身:“主公英明。鬼神之說,最是攻心。一樁懸案,勝過千軍萬馬。”
狄仁傑撫須點頭,眼中是棋盤在握的沉穩:“此事需多點開花,真假難辨,方能讓京城那潭水,徹底渾濁起來。”
朱平安的目光轉向一側。
“陸柄。”
“臣在!”陸柄一步踏出,身形筆直。
“錦衣衛潛伏在京城的人手,全部動起來。我要讓流言蜚語,成為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劍。”
“遵命!”
最後,朱平安看向一直安靜站在角落的沈萬三。
“沈掌櫃,玲瓏閣的商路,遍布天下吧?”
沈萬三立刻上前,恭敬地回答:“回主公,泰昌王朝境內,隻要是稍具規模的城鎮,皆有玲瓏閣的商隊與眼線。”
“很好。”朱平安站起身,“我要你在三天之內,讓‘瑞王鬼魂’的故事,傳遍京城所有三教九流彙聚之地。茶館、酒肆、勾欄、瓦舍,一個都不能少。記住,要傳得‘不經意’,要讓他們自己說出來。”
沈萬三心領神會:“主公放心,商賈之口,最是天南地北,也最是無人起疑。此事,萬無一失。”
命令下達,一張由謊言、恐懼和猜忌編織而成的大網,以景昌縣為中心,悄無聲息地向著千裡之外的泰昌京城,籠罩而去。
……
夜幕下的京城,繁華依舊。
城南,長樂坊。
這裡是京城最大的銷金窟,賭場、青樓林立,徹夜燈火通明。
其中最大的“四方賭場”內,人聲鼎沸,骰子碰撞玉碗的清脆聲響,混雜著賭徒們或狂喜或懊惱的嘶吼,彙成一曲欲望的交響。
靠東邊的一張牌九桌上,一個衣著華貴的青年,正被眾人簇擁著。他便是國舅王顯的一個遠房侄子,王三。仗著王家的勢,平日裡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此刻,他麵前的銀子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正得意地摟著一個美豔的女子,大聲嚷嚷:“來來來,繼續!今兒小爺我手氣好,要殺你們個片甲不留!”
他對麵,一個麵相忠厚的中年商人,已經輸得滿頭大汗,衣衫都濕透了。
“王……王公子,小人……小人實在是沒錢了。”
王三一把推開懷裡的女人,抓起一把銀子砸在桌上:“沒錢?沒錢你來賭什麼?滾!”
那中年商人連滾帶爬地跑了。
這時,一個一直坐在旁邊默默數錢的漢子,主動湊了上來,給王三滿上一杯酒:“王公子威武!來,小的敬您一杯!”
王三見他識趣,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幾杯酒下肚,兩人便熟絡起來。
那漢子是錦衣衛的一名校尉,偽裝成皮貨商人,他一邊輸錢,一邊說著奉承話,把王三哄得飄飄然。
酒過三巡,王三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拍著胸脯吹噓自己跟大皇子都喝過酒。
那錦衣衛校尉卻忽然打了個哆嗦,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李兄,你怎麼了?”王三醉眼惺忪地問。
“沒……沒什麼,”校尉搓了搓手臂,麵帶驚恐地壓低了聲音,“就是……就是突然想起前幾天路過蒼雲山脈時遇到的邪門事,身上發冷。”
“邪門事?”王三頓時來了興趣,“說來聽聽,給爺解解悶!”
校尉四下看了看,湊到王三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顫抖著說:“王公子,您可千萬彆說出去。前些天,我帶商隊走小路,路過瑞王殿下出事的那片山。半夜裡,突然起了大霧,伸手不見五指。然後……然後我們就聽見了馬蹄聲和車輪聲。”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我們嚇得不敢動,就看見一隊儀仗,從霧裡穿了出來。那旗幟,那車駕,分明就是親王的規製!領頭的……領頭的可不就是瑞王殿下嗎!”
王三的酒意醒了三分:“胡說八道!瑞王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