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門的阻隔與模糊控訴、荒院外詭異的看守、荷花池令人膽寒的禁忌與被強行抹除的“空洞”,以及朝顏那源自特殊體質的、對異常能量的敏銳感應。
線索依舊零散,卻都指向了那幾處被賀府力量刻意引導或標記的區域,迷霧重重,令人難以窺見全貌。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佇立、仿佛在靜靜感知著什麼的祁淮之,緩緩抬起了他始終偏向黑暗的臉。
那雙無法映照燈火的空洞眸子,在昏黃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他輕輕吸了口氣,聲音平穩地開口,打破了因線索紛雜而陷入的短暫沉寂:
“我這邊……或許找到了一個可能串聯起這些異常的關鍵。”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到了他身上。廊下的空氣仿佛也隨之凝滯。
“今日回到房中,我從丫鬟翠柳口中,套出了一些關於這座府邸的舊事。”他語速不快,確保每個字都能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賀府之中,曾經有一位姓白的姨娘。”
“白姨娘?”海棠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眼中閃過好奇。
祁淮之微微頷首,繼續用他那聽不出情緒的平穩語調敘述:“據那丫鬟說,這位白姨娘,原是良家女子,被賀老爺……強納入府。後來,不知何故,她投了荷花池,”他刻意頓了頓,“人,就沒了。”
“投湖自儘?”葦綃在陰影中低聲確認,語氣中聽不出波瀾。
“是。而且,她死後,府中很快便流傳起一種說法,說她是因為……意圖勾引大公子賀蘭霄,未能得逞,自覺無顏,才憤而投湖。”
祁淮之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冷意,“與此同時,一向吃齋念佛的老夫人,因親眼目睹了白姨娘溺斃後的慘狀,受了極大驚嚇,從此便立下嚴令,府中絕不許出現白色,視為禁忌。”
他言簡意賅,卻拋出了一個蘊含巨大信息量的故事框架:一個被強權掠奪的女子,一場充滿疑點的死亡,一個明顯有利於賀府主子的汙名化流言,以及一個由此產生的、看似合理的顏色禁忌。
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如同在平靜的水麵投下了一塊巨石!短暫的、落針可聞的寂靜之後,在場的其他五人,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該如何接續這場戲。
海棠第一個反應過來,她猛地一拍大腿隨即意識到聲音太大,趕緊縮了縮脖子,臉上瞬間堆滿了“恍然大悟”的誇張表情,聲音也拔高了一個調,帶著一種刻意的、如同說書人般的渲染力:
“我的老天爺!原來根子在這兒呢!!”她伸手指向東邊月亮門的方向,“怪不得那門後的哭聲聽著那麼冤!‘為什麼害我’、‘放過我’……這說的不就是白姨娘嗎?!她就是在那荷花池裡淹死的,冤魂不散,這是要找害她的人索命啊!!”
她說得斬釘截鐵,仿佛已經親眼見證了真相。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極其迅速、如同頑皮般吐了吐舌尖,那動作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光影晃動造成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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葦綃幾乎在她話音剛落的瞬間便無縫銜接,他依舊隱在暗處,但那偽裝的柔婉嗓音裡,卻刻意加入了一絲分析後得出的“激動”:
“如此說來,西北荒院外那些形同傀儡的守衛,便有了合理解釋!賀老爺做賊心虛,強納逼死了人,又怕其冤魂報複,故以重兵看守其屍骨遺物,或以邪術鎮壓其魂魄,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分析聽起來邏輯嚴密,但在說出“合理解釋”四個字時,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撚住了自己的袖口衣角,這是一個在他身上極不尋常的、泄露內心不平靜的小動作。
芙蓉立刻跟上,她單手抱胸,另一隻手托著下巴,做出一副“徹底想通”的姿態,語氣篤定而流暢:
“一切都對上了!荷花池為何成為禁忌?因為那是凶案現場!老嬤嬤為何諱莫如深?因為那是老爺下令封口的醜聞!路徑為何被引導遠離這些地方?因為賀老爺要掩蓋這一切,防止有人深究白姨娘之死的真相!”
她的推理環環相扣,聽起來無懈可擊。然而她托著下巴的那隻手輕輕攏過鬢角,中指正悄然地、緊緊地抵在並攏的食指之後,形成一個短暫而隱蔽的、代表“心口不一”的手勢。
連體質特殊、一向表現得更貼近本能的朝顏,此刻也仿佛被這個“完美”的解釋所說服。
她輕輕“啊”了一聲,抬起蒼白纖細的手,用指尖輕輕抵住了自己的額角,順勢半掩住臉頰,聲音從指縫間幽幽傳出:
“難怪……難怪荷花池給我的感覺是那種被強行抹除的‘空’……原來所有的怨與恨,所有的痕跡,都被人為地……封印和清洗過了嗎……?”
她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緩解頭痛,或者說是在遮擋因“得知真相”而可能產生的情緒波動。
辛夷的反應稍慢了半拍,但她看到其他幾人的表現,也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場需要配合的演出。
她輕輕倒吸一口涼氣,雙手捂住嘴,眼中適時地流露出“震驚”與“同情”,聲音帶著顫音:
“天呐……竟然是這樣……那位白姨娘,也太可憐了……所以府裡才會這麼……這麼不太平嗎?”
她的表演或許略顯青澀,但在此刻的氛圍下,也完美地融入了這場集體“頓悟”的戲碼之中。
一時間,廊下充滿了“原來如此”、“一切都說得通了”的低語。每個人都極力扮演著一個剛剛破解了驚天謎題、找到了唯一真相的探查者。
他們將祁淮之提供的“白姨娘故事”作為萬能鑰匙,興致勃勃地將月亮門的哭聲、荒院的守衛、荷花池的禁忌與空洞,全部嚴絲合縫地塞進了這個“賀老爺逼死妾室,繼而鎮壓冤魂”的敘事框架裡。這場突如其來的頭腦風暴顯得熱烈而真誠。
祁淮之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幕驟然變得“熱鬨”的場景。
他看不見那些細微的、轉瞬即逝的肢體語言,但他能清晰地“聽”出——
海棠那過於洪亮和戲劇化的語調,葦綃那分析中刻意強調的“合理”二字,芙蓉那流暢到近乎排練過的推理,以及朝顏和辛夷那略顯倉促的跟進。
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無聲中達成。他們都意識到了這個“送上門的真相”背後可能存在的陷阱,於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將計就計,演一出好戲給那可能存在的、黑暗中的“觀眾”看。
他沒有戳破,反而在這股“熱潮”稍歇時,用一種總結性的、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語氣開口道:
“看來,我們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方向。賀老爺,便是這一切異常的核心。接下來的探查,我們便有了明確的目標——重點留意與賀老爺,以及與這位白姨娘之死相關的所有線索。”
他的話語,為這場心照不宣的表演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眾人紛紛“深表讚同”地點頭,臉上掛著“撥雲見日”般的“輕鬆”表情。
又低聲交換了幾句關於如何具體探查的、無關痛癢的“想法”後,便如同來時一樣,借著濃重夜色的掩護,一個個悄無聲息地離開廊下,身影迅速融入不同的方向,仿佛從未在此地聚集過。
那盞昏黃的孤燈,依舊在廊下執著地搖曳著,映照著空無一人的角落和地麵上淩亂交疊後又散去的腳印陰影。
一場各懷鬼胎的夜話就此結束,每個人都帶著一個“公認”的真相和滿腹的疑雲離開。他們知道,從此刻起,明麵上的調查將圍繞“賀老爺與白姨娘”展開,而真正的博弈,則在更深的暗處悄然繼續。
那層看似被捅破的“窗戶紙”後麵,或許還隱藏著更多、更深的、未被照亮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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