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間的黑暗,不再僅僅是視覺上的缺失,它仿佛擁有了粘稠的質感,裹挾著黴味與灰塵,沉甸甸地壓在身上,滲入每一次艱難的呼吸。
扳指化作暖流衝入眉心帶來的短暫“清醒”與力量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凶猛的反噬。
那強行灌入腦海的浩瀚信息,雖然暫時沉寂,但其本身的存在,就像是在一個原本狹小脆弱的池塘裡,硬生生塞進了一片汪洋大海。池塘的壁壘被撐開到極限,布滿了細微的裂痕,隨時可能徹底崩碎。
江易辰蜷縮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身體滾燙得像一塊燒紅的炭。高燒毫無征兆地襲來,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吞噬了他殘存的體力與意識。冰冷的寒意又從骨髓深處鑽出,與體表的灼熱交織,讓他時而如墜冰窟,時而如臨火海。
冷熱交替,如同酷刑。
但這肉體的痛苦,遠不及腦海中風暴的萬分之一。
那被“逍遙扳指”能量強行衝擊、已然鬆動卻更加混亂的記憶迷霧,此刻在高燒的催化下,徹底沸騰、暴走!
無數破碎的光影、扭曲的聲音、撕裂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又像是無數鋒利的碎片,在他識海中瘋狂衝撞、切割。
第一個碎片:懸崖與風。
“唳——!”
一聲尖銳的、不知是禽鳴還是其他什麼的嘶鳴,撕裂長空。狂風獵獵,吹得他衣袍鼓蕩,幾乎站立不穩。腳下是萬丈深淵,雲霧繚繞,深不見底。一種極致的危險感攫住了心臟,冰冷徹骨。
心理:不是恐懼,是一種……被逼入絕境的憤怒與不甘!還有,對某個方向的、撕心裂肺的擔憂?
第二個碎片:璀璨的光與猙獰的笑。
視野的前方,是耀眼奪目的、各種屬性的能量光華在碰撞、爆炸——那是宗門大比的擂台?光芒太盛,看不清具體,隻能感受到那股澎湃的、讓他心潮澎湃的力量層次。然而,側後方,一道陰影悄然貼近,一張扭曲的、帶著猙獰快意的笑容一閃而逝,那雙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惡意與算計!
心理:背叛!是背叛帶來的,遠比墜崖本身更深的刺痛!是誰?那張臉……模糊不清,隻有那笑容,如同毒蛇,噬咬心神。
第三個碎片:十三道模糊而偉岸的身影。
“辰兒,看好了,這一式‘攬雀尾’,勁在腰胯,意透指尖,非是蠻力……”一個溫和醇厚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的是如行雲流水般的太極拳架,看似緩慢,卻引動周遭氣流隨之盤旋。
“臭小子!又偷懶!我這‘龍象般若功’乃是錘煉肉身的無上法門,你當是娘們繡花嗎?給老子打起精神!”另一個如同洪鐘大呂般的咆哮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仿佛能看到一個肌肉虯結、須發皆張的粗獷大漢,正瞪著眼睛。
“易辰,醫者,仁心為首,但亦需雷霆手段。這‘鬼門十三針’,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然則一旦動用,便需有決斷生死之魄力……”這是一個清冷如玉石交擊的女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風水之道,在於天人交感。尋龍點穴,觀星定脈,借天地之力,成自身之道……”
“符文者,天地規則之顯化。一筆一劃,皆引動周天能量,慎之,重之……”
“丹藥一途,差之毫厘,謬以千裡。控火、識藥、凝丹,每一步都需耗儘心神……”
……
十三道身影,或嚴厲,或慈祥,或狂放,或清冷,他們環繞著他,將各自的畢生所學,傾囊相授。那些曾經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知識、技巧、感悟,此刻如同被撬動了封印,瘋狂地湧現,卻又因為記憶的殘缺而支離破碎,不成體係,隻是混亂地堆疊、衝撞。
心理:溫暖、崇敬、依戀……還有,沉重的責任?他們對他,似乎寄予了厚望。可他們是誰?逍遙宗?那是什麼地方?我又是什麼少主?
第四個碎片:墜落。
失重感。無比清晰的、令人絕望的失重感。風聲在耳邊呼嘯,如同鬼哭。岩石、樹木在眼前飛速上掠,速度越來越快。劇烈的撞擊感從身體各處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如同爆豆。最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意識的沉淪……
心理:不甘!強烈到極致的不甘!還有……一個模糊的、帶著哭腔的呼喚聲,似乎在叫他的名字……是誰?
“啊——!頭……我的頭!”
江易辰發出痛苦的嘶吼,雙手死死地抓著頭發,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他在床上劇烈地翻滾,破爛的木板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那些記憶碎片,不再是模糊的迷霧,而是變成了鋒利的刀刃,每一次閃現,都在淩遲著他的精神。尤其是那張猙獰的笑臉,和墜崖時的不甘,反複衝擊,幾乎要讓他徹底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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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停下來,想讓這一切都結束,可那風暴一旦掀起,便不再受他控製。
“辰兒,守住靈台清明!意沉丹田,氣走周天!”
恍惚中,那個教導他太極拳的溫和聲音似乎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急切。
“臭小子!彆像個娘們一樣哼哼!運轉心法!用我教你的‘昊天武訣’!肉身是船,真氣是槳,風浪再大,也要給老子劃出去!”那個粗獷的咆哮也在腦海中震蕩。
《昊天武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