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將姬家莊園的影子拉得老長。主宅方向的喧囂似乎永不停歇,而二房的偏院,則像被遺忘的孤島,沉靜得隻剩下風吹過枯葉的沙沙聲。
姬瑤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小樓時,天色已經擦黑。實驗室裡持續一整天的數據分析和項目會議,讓她的大腦如同塞滿了一團亂麻,太陽穴突突直跳。家族內部關於新季度資源分配的明爭暗鬥,更是讓她心力交瘁。
推開家門,一股熟悉的、帶著淡淡黴味的清冷氣息撲麵而來。父親姬文正的房間裡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母親蘇映雪大概在廚房準備著和往常一樣簡單的晚餐。
一切都和過去無數個黃昏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當她換下鞋子,走進客廳時,鼻翼卻微微動了動。
空氣中,似乎殘留著一絲極其淡薄的、與往日不同的氣息。那是一種……混合著些許藥材清甘,卻又更為溫潤平和的味道。很淡,幾乎要被晚餐的尋常煙火氣掩蓋,但姬瑤敏銳地捕捉到了。
是早上那碗湯水殘留的氣息?
她不由得想起母親白天在電話裡,語氣罕見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舒緩,提到“易辰弄的那碗水,喝著倒是比藥順口些,胸口也沒那麼悶了”。
當時她隻當是母親的心理作用,或者巧合。畢竟,江易辰一個失憶了五年、連生活都需要人照料的人,怎麼可能懂得這些?
可是此刻,再次聞到這若有若無的氣息,聯想到昨日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清明,姬瑤心中那根名為“疑惑”的弦,被徹底撥動了。
晚餐時,氣氛依舊沉默。
姬文正吃得很少,時不時咳嗽幾聲,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沉鬱。蘇映雪默默吃著飯,比起往日,似乎少了幾分焦躁,多了一絲難得的平靜。而江易辰,依舊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飯,存在感低得幾乎讓人忽略。
但姬瑤的目光,卻時不時地、不受控製地落在他身上。
她仔細觀察著他的動作。雖然依舊顯得緩慢,帶著刻意的小心翼翼,但比起前幾日那種重傷瀕死的虛弱,明顯好了太多!端碗的手穩了許多,咀嚼的動作也不再那麼費力,甚至連呼吸都顯得平穩綿長了。
這恢複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她自己是醫美博士,雖然不是臨床醫生,但基本的醫學常識和人體恢複周期還是清楚的。江易辰那晚的傷勢,她親眼所見,內傷外傷都極其嚴重,按照常理,沒有十天半個月,連下床都困難。可現在才過去兩天多……
還有母親。母親長期失眠心悸,她是知道的,也私下找過不少醫生,效果總是不儘如人意。可今天,母親眉宇間那常年積聚的鬱結之氣,似乎真的淡去了一絲,眼神也不再總是那麼飄忽不安。
這一切的異常,似乎都隱隱指向了那個坐在角落、沉默寡言的男人。
一頓飯,在姬瑤心緒不寧中結束。
江易辰依舊“虛弱”地起身,想要幫忙收拾,被蘇映雪淡淡地阻止了:“你傷還沒好,回去歇著吧。”
他順從地點點頭,步履“蹣跚”地回到了他那間陰暗的雜物間。
夜色漸深。
小樓裡徹底安靜下來。姬文正房間的燈早已熄滅,蘇映雪似乎也難得地早早睡下,並未像往常一樣輾轉反側。
姬瑤在自己房間裡,對著電腦屏幕上的實驗數據,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海中反複回放著江易辰近日來的種種異常。那清明的眼神,那快速的恢複,那碗效果奇異的“安神湯”……
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嗎?
一個壓抑了五年的念頭,再次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如果他真的開始恢複了呢?哪怕隻是恢複了一點點記憶,或者……覺醒了一些他過去可能擁有的能力?
這個想法讓她心跳加速,既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期盼,又有一絲莫名的惶恐。期盼的是,如果他不再是那個需要她時刻維護、帶給家族和自己無儘嘲笑的“累贅”,那麼壓在她肩頭的重擔,是否會減輕一些?惶恐的是,一個不再渾噩、擁有未知能力的江易辰,對於早已習慣了他“廢物”身份的姬家,對於他們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又會帶來怎樣的變數?
她煩躁地合上電腦,揉了揉發脹的眉心。白天喝下的咖啡因似乎還在起作用,加上心緒紛亂,毫無睡意。
鬼使神差地,她站起身,輕輕推開房門,走到了樓下。
客廳裡一片漆黑,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了走廊儘頭,那扇緊閉的雜物間房門。
她在門口站定,猶豫了片刻。裡麵悄無聲息,他應該已經睡了吧?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時,一個極其輕微、卻異常平穩綿長的呼吸聲,透過門板的縫隙,傳入她敏銳的耳中。
這呼吸聲……沉穩有力,節奏均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根本不像是一個重傷之人應有的、粗重而紊亂的呼吸!
姬瑤的心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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