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雨後的空氣帶著沁人的涼意和泥土的清新,透過未關嚴的窗縫潛入,驅散了客廳裡殘留的些許藥味和緊張氣息。
蘇映雪依舊沉睡著,脈象平穩,臉色也恢複了些許紅潤。姬文正心力交瘁,在姬瑤的勸說下,終於回房休息了。臨睡前,他看向江易辰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最終隻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儘在不言中。
客廳裡沒有開主燈,隻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冰冷的牆壁上。
江易辰坐在一張舊沙發上,閉目調息,運轉著《昊天武訣》,恢複著消耗的內力。雖然晉升【靈醫下品】後,《逍遙醫經》反饋的清涼氣息讓他恢複加快了不少,但精神的疲憊依舊存在。
姬瑤沒有回房。她坐在對麵的椅子上,手裡捧著一杯早已涼透的水,目光沒有焦點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母親的轉危為安讓她鬆了口氣,但江易辰身上那層層疊疊的謎團,卻像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頭。
寂靜中,隻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交錯。
許久,姬瑤終於轉過頭,看向沙發上那個仿佛脫胎換骨的男人。壁燈的光線在他側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輪廓,那眉宇間的沉穩與偶爾流轉過的銳利,與她記憶中五年來的麻木空洞判若兩人。
“江易辰。”她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
江易辰緩緩睜開眼,看向她。他的眼神很平靜,帶著一絲疲憊,卻不再有之前的閃躲和怯懦。
“我們談談。”姬瑤的語氣很平淡,不再是質問,更像是一種尋求答案的溝通。
江易辰點了點頭,坐直了身體。他知道,今晚必須給出一個相對合理的交代,才能穩住眼前這個聰明而敏感的女人,才能為後續的恢複和行動爭取空間。
“好。”
姬瑤斟酌著詞語,目光銳利:“我媽的情況,我檢查過了,脈象平穩,氣血雖然還弱,但那股要命的寒凝之氣確實散了。這不是現代醫學手段能做到的,至少……沒那麼快,那麼徹底。”
她頓了頓,直視著江易辰的眼睛:“你救了我媽,這一點,我謝謝你。”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向他道謝,雖然語氣依舊清冷。
“但是,”她話鋒一轉,“我需要知道,我謝的到底是誰?還是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
江易辰沉默了一下,他知道,不能再完全用“記憶碎片”和“本能”來搪塞了。他需要拋出一些更具象、更能取信於她的東西。
他抬起左手,目光落在空無一物的拇指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恰到好處的追憶和複雜。
“那天晚上,姬偉打我打得很重。”他聲音低沉,開始敘述,“我流了很多血,昏迷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我好像……摸到了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遺物?”姬瑤眉頭微蹙,她記得江易辰被救起時,身上除了破爛的衣服,好像就隻有那枚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扳指。
“是一枚扳指。”江易辰印證了她的猜想,“黑色的,很舊。我一直戴著,取不下來。”他苦笑了一下,“以前渾渾噩噩,也沒在意。但那晚,我的血浸透了它……”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引導性,將姬瑤的思緒帶入那個夜晚。
“然後,我做了很多很長、很亂的夢。”他的眼神變得有些飄忽,仿佛真的在回憶那些“夢境”,“夢裡,有很多穿著古裝的人,他們在練武,在采藥,在……對著一些閃著光的人偶模型紮針……”
他刻意將逍遙宗的場景模糊化,用“古裝”、“人偶模型”這類易於理解的詞彙替代。
“還有很多聲音,在教我認字,教我辨認各種各樣的花草,告訴我它們有什麼用,寒的熱的,補的瀉的……還有那些針該怎麼紮,紮多深,往哪個方向用力……”
他描述著《逍遙醫經》和《昊天武訣》基礎篇的內容,但剝離了所有關於宗門、境界等核心信息。
“醒來之後,我發現……那些夢裡的東西,好像印在了我的腦子裡。”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很亂,很多,但關於身體、關於草藥、關於用針的基礎知識,卻格外清晰。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