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港的碼頭近來比往日熱鬨了數倍。
三艘嶄新的蒸汽貨輪正停靠在泊位上,黝黑的煙囪裡冒出嫋嫋白煙,甲板上的水手們正忙著將一捆捆棉紗搬上船。
“這鐵船真能漂在水上?”一個剛從鄉下趕來的少年踮著腳張望,手裡還攥著半個窩頭。
他身旁的老船工啐了口唾沫:“瞎嚷嚷啥?上周我親眼見它從太倉港開過來,比咱家最大的漕船還快!”
貨輪船長是個獨眼的退伍水師千戶,正拿著格物苑新製的黃銅望遠鏡眺望海麵。
鏡筒裡,幾艘佛郎機武裝商船正鬼鬼祟祟地在遠處遊弋,那些掛著十字旗的三桅船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他嘴角勾起冷笑,轉身對大副道:“通知機艙,半個時辰後起錨。讓那些紅毛番看看,什麼叫大明的船!”
蒸汽貨輪鳴響三聲汽笛,震得碼頭上的人紛紛捂耳。
巨大的螺旋槳攪動海水,推著船體緩緩駛離泊位,留下兩道白色的浪痕。
甲板上,蘇州布商張萬三望著越來越小的岸線,手裡的賬冊被海風掀得嘩嘩作響。
“東家,真要把布賣到呂宋去?”賬房先生扶著帽子問道。
張萬三敲了敲賬本上的數字:“格物苑的海圖上說,那裡的土著還在穿樹皮呢。咱們這機織布,一尺能換三斤胡椒,這買賣劃算!”
船行三日,望遠鏡裡終於出現了呂宋島的輪廓。
可不等他們靠近,三艘佛郎機武裝商船突然從礁石後竄出,甲板上的船員舉著火繩槍呐喊。
張萬三嚇得臉色發白,卻見船長從容地搖了搖銅鈴,貨輪側舷突然降下擋板,露出六門閃著寒光的火炮。
“放!”隨著船長一聲令下,火炮轟鳴著噴出火舌。
佛郎機船的主桅杆瞬間被轟斷,帆布裹著斷木在海麵上打著旋下沉。
幸存的船員抱著木板哀嚎,貨輪卻連減速都未減,徑直駛入了呂宋港。
土著酋長看著那些細密如蟬翼的棉布,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當張萬三用兩匹布換走他脖子上掛著的鴿卵大珍珠時,老酋長還一個勁地拱手作揖,渾然不知自己虧了多少。
消息傳回南京時,朱雄英正在格物苑的天文台上調試望遠鏡。
鏡片裡,月球表麵的環形山清晰可見,比《周髀算經》裡的描述真切百倍。
楊士奇捧著海貿賬冊匆匆趕來:“殿下,張萬三帶回的胡椒和珍珠,抵得上江南三年的茶稅!”
朱雄英放下望遠鏡,指著星圖上的位置:“讓水師再造十艘蒸汽戰船,明年開春,我要看到大明的旗幟插遍馬六甲。”
他頓了頓又道:“把那批珍珠熔了,做成透鏡送格物苑,讓學員們研究望遠鏡的改良。”
此時的曲阜孔廟,卻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新任衍聖公看著空蕩蕩的講堂,手裡攥著那卷被朱雄英批注過的《論語》。
“民為貴”三個字旁,皇孫的朱筆批注格外刺眼:“空談民貴,不如解民饑寒。”
一個老儒顫巍巍地走進來,手裡捧著剛從南京傳來的報紙。
頭版上,蒸汽貨輪的畫像旁印著一行大字:“格物之學,可通四海。”
老儒突然老淚縱橫:“要不……咱們也讓學子們去學學格物?”
衍聖公沉默半晌,終於長歎一聲:“去南京格物苑請位先生來吧。記住,要帶《天工開物》來的。”
消息傳到北平鐵礦時,劉忠正在指導工匠們安裝新的軋鋼機。
通紅的鋼坯經過碾壓,轉眼變成平整的鐵軌。
他接過錦衣衛遞來的紙條,看完突然大笑:“連孔聖人的後代都低頭了,這天下,要變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