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和呂亮兩人一見如故。
呂亮拉著顧言坐在化妝台旁,從最基礎的“唱念做打”講起:
“咱們京劇分生旦淨醜,我是旦角,唱的是梅派,講究‘柔中帶剛’。
比如《貴妃醉酒》裡的‘海島冰輪初轉騰’,開頭要輕,後麵要慢慢揚起來,像流水一樣自然……”
顧言靠著“一學就會”的技能,呂亮剛唱完一句,他就能跟著哼出來,連身段手勢都模仿得有模有樣。
呂亮驚得合不攏嘴:
“您這天賦也太離譜了!不去唱京劇真是可惜了!”
“我就是瞎學,還是不要丟了咱京劇的臉了吧!”
“您這是謙虛了,如果您這都算丟臉,那我們這學好幾年的就沒臉了。”
呂亮苦笑道。
顧言笑著擺手,話鋒一轉:
“對了,張叔剛才介紹說的裴老,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呂亮的眼神瞬間變得敬重:
“裴老是咱們京劇的一位英雄人物,當年紅色時期,他在安遠縣的戲樓裡唱《桃花扇》,台下坐著島國人。
他表麵上給島國人唱戲,暗地裡早就準備好炸藥,最後裴老讓其他人走,但沒有一個人走的,最後大家跟島國人一起同歸於儘……”
顧言的心臟猛地一揪。
裴晏之的故事!他腦子裡突然響起一段旋律,帶著京劇的婉轉,又有流行歌的直白,正是前世火遍全網的《赤伶》!
“我有想法了!”
顧言突然站起來:
“呂亮,你有電腦嗎?我想寫首歌。”
呂亮連忙點頭:
“有!在我辦公室,就是配置有點老,您彆嫌棄。”
兩人快步走到辦公室,呂亮打開一台筆記本,鍵盤上的漆都掉了一半。
顧言坐下,指尖在鍵盤上翻飛,腦海裡的歌詞和旋律像潮水般湧出來,不過半小時,就把打印好的詞曲遞給了呂亮。
呂亮看著歌詞,手指不自覺地跟著打節拍:
“這詞……寫的是裴老吧?太戳人了!”
兩人拿著詞曲找到林婉和張江時,京劇院的演員們都圍了過來。
張江接過詞曲,戴上老花鏡,輕聲念著,手不自覺地跟著晃動:
“好詞!這詞有風骨!”
“要不,我唱給大家聽聽?”
顧言接過呂亮遞來的京胡。
他深吸一口氣,手腕微壓,京胡的旋律驟然淌出,裹著梅派特有的甜潤,漫進京劇院的每個角落。
“戲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扇開合鑼鼓響又默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顧言的聲音徹底變了。
不再是平日裡說話時的低沉,而是揉進了旦角的柔媚,卻又在尾音處藏著一絲男兒的鏗鏘,像寒梅裹著雪,柔裡帶勁。
呂亮握著京胡伴奏的手猛地頓了半拍,隨即更快地跟上,他驚得眼眶發熱。
台下的張江原本是坐著的,聽到“戲中情戲外人”時,竟不自覺地直了直背,老花鏡滑到鼻尖也沒察覺。
旁邊的老演員李叔攥著手裡卷邊的戲本,指腹在“離合”二字上反複摩挲,嘴裡跟著輕輕哼,聲音發顫。
他年輕時也唱過《桃花扇》,可此刻聽顧言唱,竟像重新看見當年戲台上的燈火。
最前頭的小姑娘叫蘇曉,是京劇院剛招進來的學員,前幾天還跟朋友抱怨“京劇太老氣,沒人愛聽”。
此刻她舉著手機錄像的手卻在抖,屏幕裡顧言的身影漸漸模糊,眼淚早就漫了眼眶。
她突然懂了呂亮老師說的“柔中帶剛”,原來戲詞裡藏著的不是過時的故事,是不管過多少年,都能戳中人心的“情”。
顧言閉著眼,指尖在京胡弦上翻飛,旋律陡然轉沉,唱到了下一段: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白骨青灰皆我”這一句,他的聲音突然壓低,像在耳邊低語,卻帶著千斤重的悲慟。
張江的手指猛地攥緊了手裡的詞曲紙,紙角被捏得發皺。
他想起當年裴老在安遠縣戲樓唱《桃花扇》,台下是荷槍實彈的島國人,台上是塗著濃妝的戲子,可不就是“喜怒哀樂融入粉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