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衝過去了，頂得住那比雨點還密的弩箭和滾木礌石嗎？！還有那江麵上的龜孫子！隨時能放箭支援，甚至派兵登岸抄俺們的後路！”
越說，張飛越是氣悶，越是覺得之前決定退兵是何其正確，卻又何其憋屈！
他焦躁地來回踱步，厚重的戰靴將地上的碎石踢得四處飛濺：“憋屈！忒也憋屈！眼睜睜看著仇敵就在眼前，卻他娘的無可奈何！”
陳到目光依舊鎖定著秭歸城，緩緩道：“三將軍，強攻確是下下之策。我軍已是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縞。更何況，北有曹魏豺狼窺伺，急於求戰，正中外敵下懷。”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銳利起來：“然，困獸猶鬥，其勢雖凶，其力終有窮時。陸遜雖得增援，然其困守孤城，仰仗外援，其心必焦。我軍今雖暫退，然夷陵在手，主動權仍在我。”
張飛停下腳步，瞪著他：“那你待如何？就這麼乾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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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陳到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強攻不得，便困之！擾之！疲之！待其自亂！”
他指向秭歸城：“我軍主力回師，然白毦精銳尚在。便可依托夷陵，對秭歸實施長期困鎖。
其援兵能至，我之援兵與糧草亦能至！其水軍能封鎖江麵，我之遊騎便能封鎖陸路！
從今日起，秭歸城外，方寸之地，皆應為戰場！”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殺意和堅定的決心：“末將已令遊弈軍改變策略。不再僅是襲擾，更要織網！
於秭歸四周險要處，廣設暗哨、伏擊點。晝夜不停，捕殺其任何出城之信使、探馬、樵采隊！斷其耳目，絕其薪柴！讓其城內一兵一卒，不敢輕易出城！”
“組織神射手，於弩箭射程邊緣，狙殺其城頭暴露之軍官、哨兵！雖難斃命，然可使其軍心惶惶，日夜不安！”
“尋善泅死士，於夜間潛渡，焚其江邊碼頭、毀其未能及時運入城之零星物資！”
“待其懈怠，或可伺機伴攻，虛張聲勢，使其疲於奔命，不得安寧！”
陳到的眼中閃爍著智慧與狠厲交織的光芒：“我要讓這秭歸，變成一座死城、困城、絕城！讓陸遜和那數萬吳軍，每日活在我白毦兵的刀鋒陰影之下！
讓他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倒要看看，是江東的援糧多，還是我大漢將士的耐心足！是陸遜的神經韌，還是我等的刀鋒利！”
一番話，說得身後那些白毦親衛都感覺熱血沸騰，眼中冒出嗜戰的寒光。
張飛聽著，臉上的暴躁和憋悶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猙獰而興奮的神色。
他仿佛看到了一條不同於正麵猛攻，卻同樣能折磨死敵人、最終取勝的血色之路！
“好！好一個困之、擾之、待其自亂！”
張飛重重一拳砸在掌心，環眼放光，“就這麼辦！老子讓他陸遜在城裡好好享受！叔至，這邊就全交給你了！給俺往死裡折騰！不必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就要讓江東崽子們時時刻刻肉疼！心疼！”
“末將遵命！”陳到肅然抱拳。
兩人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座如同鋼鐵巨獸般的秭歸城。
眼中的神色已然不同。
不再有之前的急切和挫敗，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人般的耐心和冷厲。
攻城之戰，暫時落幕。
困城之局，悄然展開。
一場更加考驗意誌、更加殘酷血腥的無聲較量，在這長江之畔，在這雄關內外，緩緩拉開了序幕。
陸遜憑借堅城利艦，自以為可高枕無憂。
他卻不知，城外的陰影裡，無數的餓狼已經亮出了獠牙，一張無形的大網，正緩緩罩向秭歸。
而與此同時，一名來自成都的驛卒，正瘋狂鞭打著戰馬，衝向夷陵，他懷中的密信裡，寫著來自北線的最新、也是最糟糕的消息——上庸，已危在旦夕！
曹真大軍，攻勢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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