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魏國皇宮。慶功的餘韻尚未完全消散,朝堂之上卻已暗流湧動。
第一次北伐以蜀軍的倉促撤退告終,隴右失地儘數收複。
在明麵上,這無疑是一場勝利。
作為力主馳援、並親臨街亭前線,最終迫使諸葛亮撤軍的首功之臣,司馬懿獲得了皇帝曹叡的口頭嘉獎和物質賞賜。
然而,敏銳的政治嗅覺讓司馬懿察覺到,那禦座之上的年輕天子,以及圍繞在他身邊的某些人,投來的目光中,除了讚賞,更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審視與寒意。
這一日朝會,論功行賞已畢,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了對此次戰事的總結上。
大將軍曹真率先出列,他聲音洪亮,帶著宗室重臣特有的底氣:“陛下,此次蜀寇入寇,雖賴陛下洪福,將士用命,得以擊退。然其中教訓,不可不察!”
他話鋒一轉,目光似有意無意地掃過一旁垂首恭立的司馬懿:“街亭之戰,張合將軍圍困馬謖於南山,已成甕中捉鱉之勢!若當時能果斷增兵,全力猛攻,或可全殲該部蜀軍,甚至趁勢掩殺,重創諸葛亮主力!然則,督雍涼諸軍事者,卻過於持重,乃至坐失良機,使陳到得以率偏師突入,接應部分殘兵逃脫!此豈非‘畏蜀如虎’,過於謹慎之過?”
這番指責,雖未直接點名,但矛頭直指當時總督隴右戰事的司馬懿。
殿內不少宗室子弟和與曹真交好的大臣紛紛附和。
“大將軍所言極是!當乘勝追擊,以竟全功!”
“司馬督軍用兵,向來以穩為主,然有時未免失之過緩……”
司馬懿依舊低眉順目,仿佛那些議論與他無關,隻是藏在袍袖中的手,微微收緊。
這時,大司馬曹休也開口了,他負責東線防禦,此次雖未直接參戰,但態度鮮明:“陛下,西線戰事,雖險象環生,終歸有驚無險。然此戰亦暴露我魏國西陲防禦之疏漏,竟讓諸葛亮悄無聲息越出祁山!臣以為,當進一步加強關中、隴右防務,增派精銳,尤需忠誠可靠之宗室將領坐鎮,方可保萬全。”
曹休的話,更是將“忠誠可靠”與“宗室”掛鉤,其排擠司馬懿等外姓大將的意圖,昭然若揭。
端坐龍椅的曹叡,麵容平靜地聽著兩位宗室重臣的發言。他年輕,但不昏聵。他深知司馬懿的才能在此次危機中起到了關鍵作用,若非其當機立斷馳援上邽、街亭,隴右局勢不堪設想。對曹真、曹休借題發揮、打壓異己的心思,他也洞若觀火。
然而,作為帝王,他更不能忽視的是——司馬懿的權柄,確實越來越重了。先帝托孤時,命曹真、曹休、陳群、司馬懿四人輔政,本有相互製衡之意。但此次隴右之戰,司馬懿臨危受命,都督雍涼,節製諸軍,其展現出的決斷力、對軍權的掌控力,以及最終力挽狂瀾的功績,都讓曹叡在倚重之餘,內心深處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忌憚。
功高震主,古來有之。更何況司馬懿並非曹氏宗親,其子司馬師、司馬昭亦漸露頭角,司馬家族在軍中的影響力與日俱增。這不能不讓他這個年輕的皇帝感到憂慮。
待曹真、曹休等人說完,曹叡方緩緩開口,聲音平和,聽不出喜怒:“二位愛卿所言,皆有道理。隴右防務,確需加強。司馬愛卿此次力挽狂瀾,功不可沒,朕心甚慰。”
他先肯定了司馬懿的功勞,隨即話鋒微轉:“然,大將軍所言戰機之事,亦值得深思。為將者,勇猛果決與老成持重,需得兼顧。今後各方鎮大將,當以此為鑒。”
他沒有直接批評司馬懿,但“老成持重”四字,在此時聽來,卻彆有一番意味。他既安撫了司馬懿,也沒有完全否定曹真的指責,維持著一種精妙的平衡。
“至於增兵布防之事,”曹叡目光掃過曹真和曹休,“便依大司馬所奏。著大將軍曹真,總領關中諸軍事,加強對蜀防禦。大司馬曹休,總督揚州,防範東吳。原司馬懿所督雍涼諸軍事之權……”他略一停頓,“雍州防務,由曹真大將軍兼領。涼州方向,暫由司馬愛卿負責,然需與長安時時通氣,互為奧援。”
這道旨意,看似調整不大,實則意味深長。曹真不僅鞏固了其在關中的權力,更將觸角伸向了毗鄰的雍州,勢力大增。而司馬懿的職權範圍,則被實質性地壓縮,主要集中在涼州,並且被要求與曹真“時時通氣”,這無疑是在他身邊安上了一個監督者和製衡者。
司馬懿麵色如常,仿佛對此安排毫無異議,甚至帶著一絲感恩,出列躬身道:“臣,領旨謝恩!必當恪儘職守,與大將軍同心協力,共保西陲安寧!”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語氣無比恭順。
曹叡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朝會散去,司馬懿穩步走出大殿,陽光照在他平靜無波的臉上。隻有最熟悉他的人,或許才能從他微微低垂的眼瞼下,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深不見底的幽光。曹真的攻訐,曹休的排擠,都在他意料之中。而年輕皇帝那看似公允、實則暗含猜忌與製衡的處置,更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來自最高權力中心的寒意。
“飛鳥儘,良弓藏……敵國尚在,便已如此。”司馬懿心中默念,腳步卻愈發沉穩。他深知,在真正的風暴來臨之前,他需要更深的蟄伏,更耐心的等待,以及……更強大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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