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諸位,通過重重篩選,留在了這裡。”
林勝武的聲音在寂靜的中院響起,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
五十名新晉家丁挺直腰背,臉上還帶著通過選拔的興奮與疲憊。
林勝武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臉,話鋒陡然一轉:“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們就能安穩地拿到每月一兩銀子了!”
院內的氣氛瞬間凝滯。
“這碗飯,不好端!”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敲在眾人心上,“刀尖舔血,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是會死人的!是真會掉腦袋的營生!”
“嘩——”如同巨石投入深潭,下方瞬間炸開了鍋!驚疑、恐懼、難以置信的低語聲浪般翻湧起來。
林勝武沒有製止,隻是沉默地站著。
幾分鐘的煎熬仿佛過了幾個時辰。林勝武抬手,無形的壓力讓嘈雜聲迅速平息。
“很危險?有多危險?”一個聲音帶著顫音問道,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還有……還有彆的差事嗎?”
“死……大家夥都懂,這世道,死算個啥?”另一個聲音附和,試圖用麻木掩蓋恐懼。
幾十雙眼睛死死盯著林勝武,渴望一個答案,又害怕那個答案。
林勝武緩緩搖頭,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具體做什麼,入夜自會知曉,現在,無法接受這份凶險的,大門就在那邊,去領了你們的兩百文,就此彆過,絕不強留!”
他頓了頓,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刺向眾人心底最深的恐懼:“但在你們邁出這扇門前,想想!想想你們為什麼拚了命也要擠進來!秋稅剛過,家裡那幾畝薄田,賣了多少?還能賣幾次?”
這話像重錘砸在胸口。幾個已經挪動腳步的人,身體猛地僵住。
“賣光了田,下次賣什麼?賣祖屋?賣兒賣女?”
林勝武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著每個人的神經,“邊關烽火不斷,朝廷加餉如同催命符!你們拿什麼填?拿命填嗎?
橫豎都是個死!是窩窩囊囊死在苛捐雜稅、饑寒交迫裡,還是豁出去搏一條活路、搏一份前程?自己掂量清楚!”
說罷,他不再看眾人,轉身坐回椅中,端起茶杯,仿佛置身事外。
但這番話,卻在死寂的院子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絕望、不甘、對銀錢的渴望、對家人的責任……種種情緒在每個人心中激烈衝撞。
“我留下!”一個嘶啞卻異常堅定的聲音猛地劃破死寂!是李玉橫!
他一步踏出隊列,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
他想到病榻上的老母,想到妻子枯槁的麵容,想到孩子們渴望的眼神,更想到大哥慘死時那不甘的眼神和主簿那張陰鷙的臉!報仇!活命!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必須抓住!
仿佛被點燃了引信,一個接一個的聲音緊隨其後響起!
“我也留下!乾了!”
“算我一個!豁出去了!”
“跟著老爺乾!”
……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猶豫和恐懼被這股決絕的氣勢衝垮。沒有人再走向大門。五十人,一個不少,如同磐石般立在了院中!
“很好!”林勝武霍然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激賞,“是條漢子!都坐下歇著,等著開飯!”
人選既定,林勝武快步走向後院書房,向張行稟報結果。
“嗯,”張行聽完,手指輕點桌麵,“從最初那五十個老人裡,挑三個最穩重可靠的出來,兩人直接負責帶這五十個新人,另一個當副手,協助管理。你,今後就統管這兩隊人馬。”
“明白,少爺!”
“另外,”張行補充道,“把老人隊裡調二十個經驗豐富的過來,新人隊裡也抽二十個表現好的補到老人隊裡去。互相熟悉,也便於帶新。”
林勝武心領神會,點頭應下。兩人隨即一同走向飯堂。
晚飯時分,新人們的夥食依舊是之前的“豪華”標準白米飯、素菜、魚湯),看著旁邊老隊員們碗裡油亮的肉菜,有人忍不住低聲嘀咕。
“彆急,”一個老隊員咧嘴一笑,壓低聲音,“你們肚子裡沒油水,猛地吃太葷腥,怕你們扛不住鬨肚子。
過兩天適應了,保證一樣有肉!”這話讓新人們心裡稍微平衡了些。
三天後,莊內燈火通明,氣氛卻與往日不同。
院子裡搭起一排排長桌,桌上雞鴨魚肉堆得滿滿當當,香氣四溢,堪稱饕餮盛宴!
“敞開了吃!”林勝武的聲音洪亮,“不過酒,一滴都不許沾!吃飽了,還有正事!”
連續幾天聞著肉香卻不能大快朵頤,新人們的饞蟲早已鬨翻了天,此刻禁令解除,哪裡還顧得上矜持?
一時間風卷殘雲,筷子都嫌慢,不少人直接上手,老隊員們看著這熟悉的場景,會心一笑,也加入了這場久違的狂歡。
酒足飯飽,杯盤狼藉。張卿兒已被侍女送回房休息。
院子迅速被清理乾淨,燈火卻燃得更亮。一種無形的、肅殺的氣氛悄然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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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勝武一揮手,幾名健壯的家丁押著三個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嘴裡塞著破布的人影,推搡著來到院子中央!
是白誌生、錢世亨和高管家!
三人被餓了兩天,原本以為是帶出來吃飯,此刻看到這陣仗——四周是麵無表情、手持鋼刀的老隊員,以及一臉驚疑茫然的新隊員——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拚命掙紮,喉嚨裡發出絕望的“嗚嗚”聲,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喊不出來。
張行緩緩走到眾人前方,聲音冰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此三人,廣元縣一霸!欺男霸女,壓榨良善,惡貫滿盈!今日,便是他們的死期!”
他目光如電,掃過五十名新人:“現在,一人上前,捅一刀!”
死寂!絕對的死寂!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三人粗重恐懼的喘息。
新人們臉色煞白,之前雖知凶險,卻未料到第一課竟是親手殺人!而且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心臟。
短暫的僵持後,一個身影排眾而出!還是李玉橫!
他臉上沒有絲毫猶豫,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他大步上前,從林勝武手中接過一柄閃著寒光的短刀,走到高管事麵前。高管事眼中滿是哀求與絕望,瘋狂搖頭。
李玉橫眼神冰冷,沒有絲毫動搖。他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