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的陝北高原,朔風裹挾著沙礫,如利刃般刮過人們的麵龐。
王嘉胤佇立在土丘之上,俯瞰著溝底黑壓壓的人群。
這些麵黃肌瘦的漢子,腰間彆著簡陋的柴刀木棍,眼中卻燃燒著餓狼般的光芒,那是被饑餓與絕望點燃的反抗之火。
“王大哥!”吳延貴指著遠處煙塵,“狗官帶著糧車來了!”
王嘉胤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乾,兄弟們,快,動起來。”
饑民們迅速散入溝壑,枯草間寒光閃動——竟是削尖的竹槍,宛如一片死亡叢林,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當官軍糧車進入埋伏圈的刹那,喊殺聲驟起,竹槍如林般刺向猝不及防的官軍。
那些平日裡作威作福的官兵,此刻在憤怒的饑民麵前,竟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紫禁城,崇禎元年的初夏。
文華殿內,崇禎皇帝朱由檢將加急奏報狠狠摔在龍案上,黃絹上密密麻麻的軍情急報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禦案上,未涼的參湯騰起嫋嫋白霧,卻掩不住年輕帝王眼中迸發的森冷怒意。
“王嘉胤、王二、高迎祥……”崇禎咬牙切齒地念出這些名字,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不過是些山野流寇,數月間竟成燎原之勢!”
他猛地揮袖掃落案上奏折,青玉鎮紙砸在金磚上發出脆響,驚得階下跪著的內閣首輔來宗道渾身一顫。
來宗道額頭緊貼地麵,聲音發顫:“陛下息怒,陝西連年大旱,百姓易子而食,賊寇……”
“住口!”崇禎一腳踢翻腳邊的銅爐,炭火四濺,“朕登基以來,減免賦稅、開倉賑濟,這些逆賊卻不知感恩,聚眾為匪!”
他來回踱步,玄色龍袍下擺掃過滿地狼藉,“山西巡撫奏報,王嘉胤部已渡過黃河,劫掠蒲州、平陽;甘肅總兵急報,高迎祥攻陷環縣,斬殺守備;
更有甚者,王自用的人馬竟與河套蒙古勾結!”
兵部尚書王洽偷瞥皇帝鐵青的臉,顫聲稟報:“王嘉胤聚眾數萬,白水王二、安塞高迎祥等賊首儘數來投,現已蔓延至山西保德州,甘州亦有小股響應...”
洪承疇呢?”年輕的皇帝突然抽出牆上的龍泉劍,“朕給他五省兵權,他就是這麼做事的?”
就在此時,司禮監秉筆太監曹化淳悄然遞上一份密折。
崇禎展開一看,臉色愈發陰沉。原來朝中以溫體仁為首的一派,正暗中彈劾洪承疇擁兵自重,而支持洪承疇的錢謙益等人,則在朝堂上與溫體仁等人激烈爭辯。
這黨爭的暗流,在大明王朝風雨飄搖之際,依然洶湧不息。
而在山西平陽府,王嘉胤正與吳延貴、王二等人商議軍情。
大堂內,火把將眾人的影子映在斑駁的牆壁上,恍若群魔亂舞。
“官軍增兵了,洪承疇那老匹夫可不是善茬。”王嘉胤啃著一隻羊腿,粗糲的嗓音中帶著幾分憂慮,“咱們得想個對策。”
王二抹了把嘴角的油:“依我看,咱們分兵出擊!我帶一路去襲擾甘肅,高迎祥打寧夏,您和吳大哥守山西,讓官軍顧頭不顧腚!”
吳延貴卻搖頭:“分兵太冒險,不如聯合王自用的人馬,先拿下太原,以城池為根基,再徐圖發展。”
正爭論間,一名探子飛奔而入:“報!洪承疇親率兩萬大軍,已逼近平陽!”
王嘉胤霍然起身,將羊骨狠狠摔在地上:“來得好!傳令下去,全軍備戰!我倒要看看,洪承疇有幾顆腦袋!”
他拔出腰間佩劍,寒光映照著他猙獰的麵容,“弟兄們,富貴險中求!守住平陽,咱們就有了立足之地!”
平陽城外,戰鼓震天。洪承疇望著城頭飄揚的義軍旗幡,冷笑一聲:“小小流寇,也敢與朝廷大軍抗衡,傳令下去,火炮準備,給我轟!”
隨著一聲令下,數十門大炮齊聲轟鳴,城牆在炮火中震顫,磚石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