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縣衙,燭火不安地跳動,將張行的麵容映在牆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精乾的漢子王啟年垂手肅立,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地彙報著兩縣士紳在“風聲”下的百態。
“將軍,三日來,風聲所及,如沸湯潑雪,反應各異,脈絡已大致厘清。”
“知道了,王啟年,你做得很好。下去吧,盯緊這幾類人,尤其是那趙家和疤臉孫的動向,一有異動,即刻來報。”
“是!”王啟年躬身,悄無聲息地退入陰影之中。
張行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麵,風聲已過,是時候重拳出擊了!
一日之後,廣元昭化兩縣八門,以及各鄉重要市集、交通要道,那熟悉的張家軍告示欄前,再一次被洶湧的人潮圍得水泄不通。
無數雙眼睛,帶著驚疑、期盼、恐懼,死死盯著那剛剛刷上漿糊、墨跡淋漓的巨大告示。
告示上書“張家軍均平賦令,”
……為解黎庶倒懸,紓困民生,固我根基,特頒均平賦令新法如下:其一,士紳一體納糧!自即日起,凡廣元、昭化境內,一切田土產業,無論其主身份,皆須承擔賦稅!
隱匿田產、偷稅漏稅、抗拒賦稅者,一經查實,嚴懲不貸!”僅僅是這第一條,人群中那些穿著綢衫的士紳地主們,瞬間麵如死灰,身體搖搖欲墜。
趙員外被家仆攙扶著擠在人群中,隻覺得眼前一黑,喉頭一甜,一股腥氣湧上,強忍著沒有當場噴出血來!
他心中狂吼:“悖逆!亂賊!安敢壞我千年成法!”
李舉人派來打探的管家,亦是手腳冰涼,自家老爺那份重禮,怕是要打了水漂!
然而,對更貧苦佃農、自耕農而言,緊隨而來的卻是久旱甘霖般的第二、三條!
“其二,核定田畝,分等計征!即日起,由張家軍田畝清丈司會同地方公正士民,重新清丈核實兩縣所有田畝!
新稅製如下:“凡名下田土不足二十畝者,本年度田賦全免;二十畝至三十畝者,按三十稅一計征;三十畝至五十畝者,按三十稅二計征!”......
一百畝至兩百畝者,按十稅二計征;......五百畝以上者,按十稅七計征!。”
“其三,授田安民,活命根本!凡廣元、昭化兩縣無地之佃戶、流民,或名下田土不足十畝之農戶,人均最高十畝)自即日起,可持戶籍前往縣衙田畝清丈司登記造冊,申領土地!
所授土地,來源有二:其一,清丈中查實確係非法隱匿、巧取豪奪之田產,一律收歸縣衙,優先用於授田;
其二,自願按新政納糧、且土地來源合法合規之地主,若名下田土超過兩百畝,願出售部分田產者,可至縣衙田畝清丈司洽談,由縣衙按市價公允收購。
授田原則:按戶按需,就近分配,每戶授田上限,視丁口多寡、本地田畝實情而定,務求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食!具體章程,登記時由司吏詳告。”
這一條甫一讀出,告示前那黑壓壓的、衣衫襤褸的人群中,爆發出了比得知免稅更熾熱、更瘋狂的歡呼和哭嚎!
這場景,與旁邊那些士紳地主們如喪考妣、搖搖欲墜的模樣,形成了地獄與天堂般的鮮明對比。
“其四,商稅厘定!凡行商坐賈,經營貨殖,一律按三十稅一征收商稅!過往苛捐雜稅,一概廢除!鼓勵行商,暢通貨殖。”
這一條相對簡略,但“三十稅一”的標準,對大多數中小商人而言,比之明廷的層層盤剝,已是天壤之彆。
人群中一些商販模樣的人,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又帶著幾分期冀的神色。
告示的最後,是冰冷而威嚴的宣告:“新法即日頒行!張家軍田畝清丈司將分赴各鄉,實地清丈田畝,核實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