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兵榜文的風刮過四縣,清丈田畝的尺也量到了最硬的骨頭。
陸夢龍帶著一隊弓兵、民壯,以及殺氣騰騰的百名張家軍,直撲閬中城東柳林莊。
劉黑塔那點依仗著莊牆和幾十個亡命徒的囂張,在知府大人的官威和張家軍閃著寒光的刀槍麵前,頃刻間土崩瓦解。
莊丁們一看這陣勢,腿肚子先軟了三分,棍棒鋤頭稀裡嘩啦掉了一地。
劉黑塔本人還想嘴硬,被領軍的把總一個眼神,兩名如狼似虎的軍士上前就將其踹翻在地,捆了個結實。
“量!”陸夢龍隻冷冷吐出一個字。
丈量隊再無阻礙,皮尺在柳林莊的土地上迅速鋪開,結果觸目驚心:魚鱗冊上登記的幾十畝旱地,實量出的竟是連成片的近三千畝上等水田!
這還僅僅是柳林莊一地!陸夢龍看著手下彙總的初步清丈數據,那份自省與痛楚更深了:
蒼溪縣:舊冊登記田畝約15萬畝,初步清丈後,實有田畝已逼近40萬畝!隱田高達25萬畝!
閬中縣:舊冊登記的22.5萬畝,僅僅清丈了不到三成區域,實有田畝數已飆升至45萬畝以上!隱田保守估計已超22.5萬畝,且還在增加!
這冰冷的數據,是抽在陸夢龍這位前朝“清官”臉上最響亮的耳光。他帶著沉重的心情和厚厚的初步清冊,親自前往將軍府彙報。
將軍府內,氣氛卻有些異樣。張行聽完陸夢龍沉痛的彙報,臉上並無太多驚訝,反而帶著一種洞悉後的冷峻。
“隱田之多,遠超下官昔日所知,下官……愧對治下百姓!”陸夢龍聲音低沉,帶著深深的自責。
張行擺擺手,示意他不必過分苛責前事,目光卻投向牆上簡陋的川北地圖:“陸知府,隱田是毒瘤,剜掉便是,眼下,有件事更值得玩味。”
他拿起一份剛送到的薄薄軍報,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按常理,此前你求援沒人增援,可以理解,可我後續拿下閬中!開設科舉!成都方向,依舊風平浪靜,這就有問題了!”
陸夢龍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將軍是說……他們怕了?”
“不是怕了,是沒把握!”張行斬釘截鐵,眼中銳光一閃,“王維章老邁昏聵,張令雖勇,但緊依靠他本部兵馬,可謂是杯水車薪!
現在毫無動靜!一是衛所兵拉垮,僅靠張令,無兵可戰!
二是在等援軍!如果四川本地無可戰之兵,最可能的就隻能是等援軍,最近的就是陝西了!”
張行猛地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戳在保寧府南部的一個點上:“趁他病,要他命!保寧府四縣已初步安定,新政根基已立,但還缺一塊關鍵的拚圖——南部縣!”
他看向陸夢龍,“此縣扼守嘉陵江水道南下要衝,毗鄰順慶府今南充),土地肥沃,錢糧重地!
拿下它,我保寧府後方無憂,進可威脅順慶、重慶,退可憑嘉陵江固守,更能將王維章徹底隔絕在成都盆地!而且……”
張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南部縣那些地主老爺們,想必也藏了不少糧食和銀子,正好解我軍需之急!”
決心已下,張行立刻召集麾下主要將領,他開門見山,宣布了一項醞釀已久的重大軍製改革。
“諸位,咱們起兵至今,隊伍壯大了,但老一套的打法該改改了!”
張行聲音洪亮,“以前人少,步卒、火銃手、炮手各成一營,由你們三位統領指王子九、李鐵柱、劉心全),小股作戰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