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田的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夢裡全是刀光劍影和錢老歪獰笑的鞭影。
下午未時三點左右),他猛地驚醒。窗外陽光正好,透過破窗紙照進屋裡,他悄悄起身,仔細觀察。
同屋的兄弟有的還在睡,有的在發呆,王老五和李三在低聲說著什麼,看到他醒來,投來詢問的眼神。
劉二田用眼神示意他們稍安勿躁,然後從自己那個破舊的包袱裡翻出一件洗得發白、相對還算乾淨的粗布褂子換上——這是他最好的“行頭”了,平時都舍不得穿。
他深吸一口氣,對王老五他們使了個“等我消息”的眼色,然後低著頭,儘量自然地走出了駐地大院,彙入街上稀稀拉拉的人流中。
申時下午四點)剛過,劉二田找到了夢鄉酒樓。
這酒樓門臉不大,看起來有些年頭,此刻並非飯點,顯得有些冷清。
他定了定神,邁步走了進去。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立刻迎了上來,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客官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劉二田壓低了聲音,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地字三號,有朋友約了。”
小廝臉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眼神飛快地掃了他一眼,低聲道:“客官請隨我來。”
說完轉身引路,穿過略顯嘈雜的大堂,走上後麵的樓梯。
小廝將他引到二樓走廊儘頭一間掛著地字三木牌的門口,輕輕推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二田邁步進去,門在身後輕輕合上,一股淡淡的酒菜香氣混合著緊張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抬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雅間不大,一張八仙桌,周圍還擺放著十幾張凳子。
此刻,這些凳子上已經坐滿了人!足足有二十多個!清一色都是穿著各色號服、或粗布短褂的漢子。
他認出了幾張熟悉的麵孔——張大頭果然在!正坐在靠裡的位置,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還有幾個是其他營裡有過幾麵之緣、同樣以老實巴交或脾氣火爆聞名的軍漢。
更多的則是陌生麵孔,但從那飽經風霜的臉龐和粗糙的大手上,能看出都是底層掙紮的苦命人。
他,竟然是來得最晚的一個!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有審視,有期待,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劉二田隻覺得臉上發燙,喉嚨發乾,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有些局促地點點頭,在門口找了個空位默默坐下。
沒有人說話,屋子裡靜得可怕,隻有眾人壓抑的呼吸聲和偶爾凳子發出的輕微吱呀聲。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雅間的門再次被無聲地推開,一個身影閃了進來,迅速反手關好門。
來人約莫四十歲上下,身材中等,穿著一身質地尚可的靛藍色綢緞長衫,頭戴方巾,麵皮白淨,留著三縷短須,看起來像個精明能乾的商號掌櫃。
然而,他那雙眼睛卻異常銳利,目光掃過屋內眾人時,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壓力和不容置疑的威嚴。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房間裡的空氣似乎更加凝重了。
這位“東家”走到主位站定,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沒有任何客套的笑容,開門見山,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